正文 第十二章 劍拔弩張勝券在握 狼奔豕突絕處逢生

張光文道:「不需要馬廄,你把馬拴在庭院中那棵桑樹上就行了。」

「你、你以前來過這裡?」門內小老闆改變了稱呼,「好漢,求求你放過我吧,就算我爹娘有得罪之處,前些時候已死在好漢手裡,這宗恩怨也該有個了結。」

張光文一愣,驚道:「我、我沒有在這裡殺過人呀!」

卻說張雲卿借口提前給劉異嫁女送禮,進城打探情報,得知溪百姓的「萬民血書」已送到趙融手裡,他十分恐懼,撲通跪下去,央求劉異救他一命。

劉異為難地搖搖頭:「此事恐怕不好辦。前些天趙融已率領一幫人去溪陳家寨實地察看,這兩天可能會回來。回來後,肯定會研究進剿方案。」

張雲卿磕頭有聲:「劉總,你一定要救我。順路我自幼父母雙亡,無人痛愛,生活無著,迫不得已才走上這條路。如今,你若能救我,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乾脆我認你做爹。爹,救救孩兒吧,你若不答應,孩兒就長脆不起。」

劉異拗不過,只好答應:「你起來吧,我就收你做乾兒子。能否救你,我不敢保證,但我一定會盡心儘力。」

「謝謝爹爹。」張雲卿又磕了三個響頭,「有爹這句話我就放心。」爬起來,「孩兒這就告辭了,以後我們怎樣聯絡?」

劉異想了想:「你選一個碰頭的地點——不能是石背張家,更不能是燕子岩。有事的時候,我派人過去通知你。」

張雲卿道:「梅滿娘家裡怎麼樣?」

劉異點頭:「我和她有過交往,她四十壽慶時,我派人送過禮。我手下你認識誰?」

「我對那位頭髮黃黃的兄弟印象較深。」

劉異點頭:「他叫金絲猴,是我老家人,人挺忠實可靠,以後就讓他跟你聯繫吧。」

「我和他,要不要見見面?」張雲卿問道。

「不必了。他認識你。」劉異說著,哈欠連連。

今夜輪到與他同床的小妾,不時在外面有意跺響地板。

張雲卿告辭,沿舊路回到石背宅院。他的心腹尹東波、張亞口都在客廳等候。張雲卿問道:「怎麼還不睡?」

「睡不下。」尹東波問,「劉異那裡有什麼消息?」

張雲卿嘆道:「萬民血書確有其事,已經到了趙融手裡。」

尹東波、張亞口異口同聲:「我們該怎麼辦?」

「沒辦法,等死。」張雲卿望著兩位心腹。

有頃,尹東波喃喃道:「易豪這一招確實厲害。」

「你以為真是易豪想出來的?」張雲卿反問一句。

尹東波搖頭:「我也弄不清楚。我知滿老爺一直懷疑張光文與他有勾結,但我實在沒有發現他們有接觸的跡象。」

「只能說你的功夫還沒到家。」張雲卿不滿道,「你在謀略方面雖稍有所長,但刺探情報遠不如鑽子。他負責溪那個方向的情報就相當準確。快回去吧,真要發生大事,就是每天不睡覺也沒有用。」

張雲卿屏退兩名心腹,將近黎明才上床睡覺,醒來時已是中午。吃罷飯,尹東波過來報告說:「鑽子又從溪回來了,說有情況彙報。」

張雲卿稍稍點頭:「給我備轎。讓鑽子等一會吧,待我辦了事回來不晚。」

「滿老爺要去哪裡?」

「村東頭。」

一會,一乘小轎抬著張雲卿來到村東頭張光火家。進了屋,令他頗感意外地張光文居然在家。張雲卿施罷禮問道:「光文兄,今天團防局沒事么?不是有約,你是很少在家的。」

「哪會沒事,每天忙于軍訓。據上頭透露下來的消息,最近很可能要大剿。可是,再忙我也不能失約。」

「嗬?光文兄跟誰約了?」

「你昨天臨走不是說有事相求?有你這句話,我敢輕易離開么!」

「哈哈哈!」張雲卿大笑,拍著張光文的肩,「你真是好記性,我都忘了。不過,經你提醒,我又記起來了。」

張光文兄弟和張雲卿三人來到客廳坐下,細狗沏完茶即離去。張雲卿目送鄭正良:「怎麼換了倒茶的?」

張光文用蓋子磕去浮在上層的茶葉,並沒有喝,放回茶几說:「順路兄不是有事么?」

張雲卿環視客廳,說:「這客廳收拾得真是乾淨整潔,一定是滿秀、滿姣的功勞。這兩位姑娘挺可愛的,火老爺從哪裡請來的?火老爺能否幫幫忙,給我也請兩位。」

張光火看了弟弟一眼,在鞋幫上叩著煙槍,說:「這兩位姑娘老家在芷江,更具體也記不太清楚。當時她倆也才八九歲,被兩個自稱是她們叔叔的男人賣給妓院。樣子怪可憐的,才那一點點大,開苞的話,這輩子豈不完了?我就用四百大洋買了下來,把她們當女兒一樣撫養。雖不是十分漂亮,也有幾分可人。規矩禮節有點大家風範。如果不嫌棄,選個好日子送到府上就得了。你我不必客氣。」

張雲卿沒料到對方如此爽快,假裝客氣道:「這樣,我豈不是奪人所愛?」

「順路說哪裡話,」張光火道:「喜歡我倒是挺喜歡,可畢竟年歲不饒人,留在身邊也耽誤了她們。你年輕,有前途,跟了你也算是她們的福分。」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張雲卿道,「只是,她倆是否願意?」

張光文笑道:「他們還有什麼不同意的?實不相瞞,你昨天一來到敝處,我們就明白你的意思。說起來順路兄也該納幾房妻妾了,像你這樣的優秀人物,十個八個也不算多,何況現在又建了大府第,讓那麼多房子空著也怪可惜的。『金屋藏嬌』乃是人生的一大樂事。今後若有更合適的,小弟還要鼎力撮合。」

張雲卿又是大笑,道:「知我者,光文兄也。謝謝,謝謝。兩位姑娘今日不舒服?怎不見出來呢?」

張光文道:「兩位姑娘——兩位嫂嫂就要出閣,怎好還讓她們干下人的活!我哥哥從昨天開始,就讓她們在家裡修飾打扮,等著順路用花轎來抬。」

張雲卿又是笑,然後起身告辭:「我差人去城裡找鍾半仙查個黃道吉日,回頭把事情辦了。」

張光文兄弟挽留。張雲卿說有事,執意走了。

回到家中,他把張鑽子喚來,問道:「聽說你又有情報?」

張鑽子點頭:「易豪的助手周連生經常往城裡跑。前兩天我乾脆化裝成乞丐一直跟在背後,原來他常去武岡城孔聖廟。」

「去孔聖廟?他也拜孔子?」

「孔聖廟裡如今辦了一所學校,名叫思思學校。那裡的校長據說是位共產黨員。共產黨員你知道是幹什麼的?」

「專為窮鬼說話的。」張雲卿不解地說,「莫非易豪想站到窮鬼那一邊去?」

「這個……目前我還得回去弄清楚。」

張雲卿道:「易豪那裡先放一放,精力應該集中在那份『萬民血書』上。你馬上去一趟山門。」

「去山門幹嗎?」

「去梅滿娘家會會金絲猴。他會有情報。」

兩天後,張鑽子果然帶回重要情報:張雲卿從劉異家回來後的第二天,恰好趙融也從溪察看回來,他的情緒十分激昂,口口聲聲要剿絕張雲卿、朱雲漢、張順彩,否則他就是武岡人民的罪人……

「娘賣×的,」張雲卿罵道,「趙融這王八真要剿老子。」

「趙融倒是其次,」張鑽子接著說,「還有最壞的消息——!」

「什麼壞消息?」

「昨天趙恆惕從長沙拍來電報,說他收到武岡人呈送的萬民血書,過問血書所述事實的真假,如屬實則派大軍進駐武岡。」

張雲卿大驚失色,在廳里踱來踱去,突然對張鑽子說:「你幫我去備一擔酒來,要快。」

「要一擔酒,請客呀?」

「請個屁!——我挑到城裡去賣。」

張鑽子明白,立即到村子裡向一個賣酒的農民借了一擔桶、一百斤燒酒,然後挑回新宅,交給張雲卿。

張雲卿當即脫去紡綢衣褲,換上一身汗臭熏天的衣服,紮上一條藍頭巾,蹬一雙麻草鞋,挑一擔酒出了門。

張雲卿原是販酒出身,如今這副打扮又找回了原來的感覺。一路上也有要買酒的,那些人不認識他,都把他當成真正的酒販,討價還價,不滿意時還大聲叱罵。這使他再次體會到做酒販的下賤可憐,與做土匪的威風相比較,這反差太懸殊了。他發誓要不擇手段保住既得利益,保持現狀。

從石背步行到武岡城,一般需要兩天時間。張雲卿一路賣酒,又多走了一天。來到迎春客棧附近,見很多農民紛紛退讓。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正要打聽,忽聽得一陣「得得」的馬蹄聲。馬蹄聲從東邊大路由遠而近,即見一隊大軍走來,前面的騎高頭大馬,後面的挎槍步行,都穿一色的黃軍裝。

這一隊大軍走了近一個鐘頭才走完,從東門進了城。張雲卿向迎春客棧老闆打聽,這老闆雖然多次幫他管過馬,此時也沒有認出他來,不耐煩地回答:「這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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