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雙壁岩舊恨尋仇 陳家寨老謀失算

望著陽立爐遠去的背影,發愣的楊相晚突然一捶胸,大叫道:「不好,我們又上當了,這次我又辦了一樁錯事!」

張雲卿、朱雲漢齊問:「何錯之有?」

楊相晚道:「陽立爐根本不是來談判,而是來探聽虛實。現在,我們的底已經露了,恐怕一場麻煩少不了。」

張雲卿、朱雲漢大吃一驚。

話說1924年正月初一,張雲卿突遭來路不明的仇人狙擊,很快陷人絕境。

仇人很擅長於煽動,一遍遍高呼「只殺張雲卿」的口號,要置他於孤立狀態。張雲卿清楚地意識到,他已處在內外的雙重槍口下,而此刻,來自內部的危險,更直接地威脅著他。瞬間,張雲卿淚盈雙目,望著他的部下說:「弟兄們,喊叫聲你們都聽到了,既然他們是沖我而來,我也不忍心連累大家,與其死在身份不明的敵人手中,還不如死在自己弟兄的槍口下。你們跟著我出生人死,情同手足,今日天要絕我,非人力能挽回。我死而無怨,如果我的死真能換來敵人對弟兄們的寬恕,那麼,我就死得其所!開槍吧,弟兄們!」

張雲卿的這番話使一部分有過異念的無恥之徒反而取消了原先的念頭。

槍聲明顯稀疏了,只是吶喊聲仍在原野上飄蕩。張雲卿從田埂探出頭來,發現山谷口已有人走出掩體在聲嘶力竭地喊叫,他舉起快慢槍放了一槍,再打時,子彈已沒有了。但這一槍卻給他贏得了時間。

否極泰來,兩軍對壘,戰機瞬息萬變。恰在這關鍵時刻,水渠那頭突起異軍,把埋伏在渠內的敵人打得陣腳大亂。

尹東波眼尖,一眼認了出來,高興地叫道:「是張順彩的隊伍,我們有救了!」

與此同時,燕子岩寨內的謝老狗也組織火力突擊。山谷口的敵軍難招架,慌忙向西撤退,與退到水渠盡頭的那一股同夥匯成一處,邊打邊逃命。

危險過去了,張雲卿走出田埂,與趕來的張順彩擁抱,流著熱淚說:「順彩老哥,救命之恩沒齒難忘,他日不報,張雲卿枉為一世人!」

張順彩亦拍著他的背說:「順路老弟不必如此,你我本屬一家,早就該並成一肩,共御外侮!」

兩人正說著,張光文也領二十餘名團防局丘八來,徑至張雲卿面前,握著他的手說:「你沒事我就放心了。你離去後,我心裡一直不安,本欲一同隨往,無奈身無一兵一卒,團防局離得又遠,故此遲來,還望順路兄恕罪。」

張雲卿少不得又是一番致謝,抬頭望天,見時候不早,拉著兩人的手說:「已到了家門口,走,進去飲幾杯,哥們好好敘敘。」

張光文道:「我出來得匆忙,不曾備得禮物,新年大節的,不太妥當。」

「光文兄這就見外了。」張雲卿說,「危難之中見真情,今日拔刀相助,如此厚禮,我已受領了,不再需要別的。」

張順彩在一旁說:「光文,你就別客氣了,還是一塊進去吧。」

張光文無法推辭,只好隨往。

到了山寨,匪眾為張雲卿脫險舉杯相慶,為提防再有敵人滋擾,山谷口又添了崗哨。

在山寨正廳,張雲卿與張光文、張順彩三人同聚一席。酒過三巡,張雲卿放下酒杯,嘆道:「今日之事實在冤枉,白白地挨了打,可至今連對方是哪方妖道都弄不明白。慚愧、慚愧!光文兄,你是我們的諸葛亮,你能不能幫忙解開這個疑團?」

張光文故作驚訝道:「怎麼?你們打了老半天,連對方是什麼人都沒弄明白?」

張雲卿又嘆了口氣,認真道:「光文兄,我不是裝糊塗,從開始到現在,我絞盡腦汁,就是想不清對方是什麼人。」

張光文沉思一會,搖頭說:「連順路兄自己都弄不明白,局外人就更不用說了。」

張雲卿轉望張順彩。張順彩搖頭:「你們兩個都不知道,我更不知道。」

張雲卿連連嘆氣:「冤枉,冤枉,真是冤枉!」

「不過,我認為,」過了一會,張光文說,「冤有頭,債有主,對方選在正月初一來打你,想必一定與你有過仇恨或過節。」

「我也是這麼想。」張雲卿點頭說,「不過,搜腸刮肚,我張雲卿出道至今,除了跟二位仁兄有過衝突,還不曾與他人結仇。難道會是你們?這當然是絕無可能的事。如果再把地盤放寬,朱雲漢曾想拉我入伙,遭拒絕,但也不至於非要置我於死地呀!」

「對了,」張光文說,「這兩年你在四鄉撈生活,得罪了不少人,說不定是這些人中的一部分上門來尋仇。」

張雲卿點點頭:「也許是吧,要不,這事確實無從解釋。」

說到這裡,三人都無話可說了。喝了一陣悶酒,張光文、張順彩執意要回去,張雲卿也不強留。

送走客人,張雲卿回到房裡。蒲胡兒迎過來撲在他懷中,嗲聲道:「順路,今天你好叫我擔心!」

張雲卿撫摸著妻子的肩膀,動情道:「總算沒事了,大難不死,我們會有後福的。」

蒲胡兒道:「順路,剛才你們的談話,我在裡面都聽到了。難道你對今天狙擊你的仇人,一點底也摸不準嗎?」

「不會的,仇人我早猜到是誰了。」

「是誰?」

「敢如此仇視我的只有一個人,就是朱雲漢部下的易豪。幾年前,我在雙壁岩殺了他的弟弟,後來他在朱雲漢下面做了一個統領二十條人槍的頭目。前段時間,恰好他率部嘩變。估計他正是為了報仇才背叛朱雲漢的。想不到他會在今天過來打我。」

蒲胡兒仰起頭:「那你剛才為何不在張光文、張順彩面前說出來?」

張雲卿臉上掠過一絲陰冷的笑:「我正要試探他。」

「他是誰?」

「張光文。」張雲卿說,「以他的精明,他不會不知道我出道之初殺死易放的事,更不會不知道易豪已經脫離了朱雲漢。我知道易豪遲早會找上門來,但沒有料到他對我的情況如此了如指掌。如果沒有人引路,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如果不是張順彩真心相助,恐怕你只能見到我的屍體了。」

「不許你這樣說!」蒲胡兒偎在他懷裡,「吉人自有天相,你不會有事的。這件事我也感到蹊蹺,懷疑有人內外合夥,只是沒料到會是張光文。由此我想到,張光文上次不殺你,並非真的有意與你交好,不過是不願親手殺你而已。順路,是不是這樣?」

「正是這樣。」張雲卿在胡兒臉上親了一口說,「你太聰明了,有些地方比我還想得深透、周到。張光文不願親手殺我的原因就是擔心我的部下報復。這一次,他總算露出破綻來了。只是我想不通像這麼聰明的人,怎麼會有如此笨拙的表現。」

「這個也很正常。所謂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張光文心裡有鬼,他再成熟、鎮定,心也難免發虛。你提出疑問時,他故意避重就輕,結果弄巧成拙,欲蓋彌彰。順路,與這些人打交道,千萬要小心!」

張雲卿點頭:「我會小心的。」

夫妻倆正說著話,尹東波、張鑽子、謝老狗三人在外面叫張雲卿,說有要事商量。

張雲卿鬆開蒲胡兒,並小聲叮囑道:「這事只能你我知道。」說畢讓她去開門。三位骨幹進來後,要說的也是關於張雲卿今天遭狙擊的事。三個人一致認為敵方就是剛剛才脫離朱雲漢的易豪。

張鑽子說:「過年前我在洞口遇見過楊相晚,他特別提醒我,要提防易豪的報復。」

張雲卿皺眉道:「那你為何不早告訴我?」

張鑽子搔著頭皮說:「我才遇到他不久,沒料到易豪會這麼快行動。我想在過完年再跟你說,免得你記掛在心上。」

尹東波插言道:「今日之事,絕非偶然,依我分析,必定還有人插了手,要不,易豪不會如此準確地了解滿老爺的行動。」

張雲卿叱道:「沒有證據的猜測不許瞎講!」

尹東波訥訥道:「都、都是自家人,猜猜也無妨。」

張雲卿轉過話題說:「易豪既然以我為敵,這次未得手,絕不會罷休。鑽子——」轉對張鑽子,「過完年你去打探易豪的情報,越詳盡越好。我聽人說過,防禦敵人的最好辦法不是防禦,而是主動出擊——我準備把消滅易豪作為本年度的惟一大事來完成!」

「滿老爺今天不是說還要大興土木建田莊么?」張鑽子插話道,「難道就這樣算了?」

張雲卿搖頭:「土木要興、房子要造,消滅易豪的大事照樣要完成。這兩件事並不矛盾。這事使我們知道,易豪的耳目很靈,我們要通過大興土木來麻痹他,給他造成一種我正熱衷於安居樂業、盡興享受的錯覺。暗中,我們必須日以繼夜抓緊籌划進攻之大計,一旦條件成熟,就置他於死地!」

三名骨幹連稱妙計。

說到這裡,張雲卿嘆了口氣,說道:「我們現在最感頭痛的是,尚不知道易豪的窩在何處。雪峰山莽莽蒼蒼,隨便一個山洞都可以藏身,要找到他們,真如大海撈針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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