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12節

傳祥在母親逼迫下給老家鄰居打了個電話,問繡花回家了沒有?鄰居說回來好幾天了,扛著鋤頭下地鋤草去了。

娘倆總算一顆心又放回肚子里了。

老太太說得把孩子送回去,沒有孩子拖累,她一個人什麼事干不出來?傳祥的意思是兩個都送回去,北京物價忒貴,他一個月那兩個錢養不了。但繡花很快回話,讓招弟回去,回去暑假幫著幹活,大龍留下,待個一年半載再說。於是招弟回去了,大龍還像尾巴似的整天不停嘴地跟在奶奶的屁股後面吃著東西。

老太太一邊照看孫子,一邊要給二兒子做飯,還要去大兒子那裡監督,怕花錢,都是走著去,要麼借一三輪車載著大龍去。看大兒的第三者還糾不糾纏傳祥,有一度還認為是傳祥有魅力,但一轉臉那女人就反過來要一萬塊錢分手費讓她極度厭惡,至於兒子白睡了人家,純粹活該,誰讓你白送上門的,一個婦女,不管好自己,到處浪蕩,怪不著別人。她就是要耳提面命,提防傳祥的軟耳朵,替大孫子看好他爹的錢袋。

沒幾天老太太病了,操心累的,得減一活,反正給二兒子家做飯減不了,飯也不做了,就喪失在二兒子家的必要了,而且吃住在老二家裡,還照顧著老大的孩子,何琳鐵定會想法攆走她。想來想去,把大龍送到幼兒園一段時間吧,也可以接受城市先進的嬰幼兒教育。對於有專家、高級講師指導的雙語幼兒教育,老太太還是相當迷信的;對神童、音樂啟蒙、早年天才這類幼兒園廣告有點膜拜。她的確應該相信教育對一個人命運的重要性。因此在晚餐飯桌上她試探性地提及,「人老了,不中用了,把大龍送到幼兒園讓人家老師看一段時間吧,也治一治光知道吃、喝、玩,不知道學習的毛病。」

上幼兒園得花錢啊,現在除了錢,其他什麼還真不缺。傳志抬頭看了看何琳的臉。

何琳正在專心致志地給天勤喂蛋黃和菜粥,沒聽見般。

晚上睡覺時,樓下不斷傳來老太太的咳嗽聲和大龍製造的叮噹聲,兒子躺不住了,輕聲與老婆商量:「我聽說了有一家打工子弟幼兒園,就是路遠點,要不送大龍去試試吧,等媽的身體好了再說?」

何琳少有的寬容與體諒:「其實我不是那種刻薄與斤斤計較的人,大龍是他奶奶的命根子和王家目前為止唯一的子嗣,我都能理解,別說讓他上幼兒園,就是上贊助的小學、中學按說都應該出一份力。」

傳志靜靜地聽著。

「但我一直擔心,一直害怕,從大龍沒出生就惦記咱家的戶口,恨不得把這家裡值錢的東西、寶貴的機會都給了她的寶貝孫子,現在咱有自己的孩子了,天勤這麼小,你這個當父親的怎麼也得分個親疏遠近吧?就是再輕視閨女,起碼現在這個是你親生的吧?大龍再重要也只能叫你聲二叔,你以為將來真與你我與偶什麼關係?」

傳志嘟噥:「你想哪裡去了。」

「我不是替自己孩子的將來擔心嘛,你想要不是當初我動作快先行一步,現在咱戶口本上就有大龍一戶了,咱的房子咱的資產將來還能少了他的繼承?咱自己的女兒放到哪?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我自己嗎?都是為了天勤,為了你的女兒!」

傳志唉了一聲,沒說話。

何琳聲音緩了下來,「讓大龍上幼兒園也可以,既然上,就不要上為打工者開辦的,質量和安全都得不到保證,你不是馬上就要畢業了嗎?工資也升了,明年我也能上班了,經濟狀況會好很多,就是將來大龍在這裡上小學,咱們也不至於手太緊,不過還是那句話,這兩個孩子,我們的女兒優先!」

傳志幾乎脫口而出:「當然的呀!」

「那好辦,你先答應一個條件,把咱這套房產轉移到咱孩子的名下,我得確定大龍不會掙走該屬於咱女兒的東西,我才能對他,對你媽的一些做法放心。」

傳志愣住了,沒料到何琳會提這個從未想過的條件。

何琳也不催他,「只要我不擔心了,大龍和媽住在這裡我才能感覺安心,才能與United家人和睦相處,不然我會覺得身邊生活著一群虎視眈眈的狼。就像孩子奶奶這次來吧,說是看孫女,照顧孫女,你看現在她照顧誰?整天照顧的誰?當然我不說什麼,指不上奶奶向著天勤,咱家閨女指望自己的父母還不行嗎?」

講到母親,傳志心裡鬱悶,不是鬱悶母親沒照看自己的孩子,而是何琳又拿出來說!好在語氣沒有讓他肝火上升,只是合理的抱怨,而且躺在旁邊小床上的天真可愛的女兒,的確太弱勢了,比侄子脆弱得多,太需要最親近的人關愛照顧了。

「放心吧,咱家東西都是咱家閨女的。」

那晚在何琳的主導下,二人竟來了一場久違的性愛運動。幾分鐘不長,對傳志來說意義非凡,自從有了女兒後,這是他身邊的這個女人第一次對性有了主道需求,很不錯的開端。

第二天是周末,小鳳聽說老太太病了,忙不迭地回來幫忙,先把大龍帶出去買菜去了,湊這個機會傳志把何琳的意思轉達了。老太太開口打罵,「媽個×的就是不長好心眼兒,就怕俺們要她的東西!傳志你別憨,這麼大的房子給了小閨女,你還有啥說話的地方?誰家孩子不是和娘親?她這是看俺住兒家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了,按個套讓你鑽呢!大龍吃屎的孩子咋就跟小閨女搶東西了?自己心眼子不正就看誰心眼子都歪!乖乖,你長點心眼吧,別人家給個棒槌就當針了,這房子放誰手裡也不如放自己手裡放心!」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老太太給憋著了,讓兒子扶著躺好,「胸口有一口氣上不來,都是你們這些王八蛋給氣的!」

何琳推著天勤在外面轉了一大圈,剛進家門,就聽到廚房裡有說話聲,是小鳳在埋怨傳志,是那種親昵的「為你好」的語調,否則以她的身份和地位在這個家裡怎麼可能對男主人有怨言呢。

「二表哥,你也真是,連二表嫂也不好好說說,真要把我姑氣出個好歹來,還不是你的事?老人年紀大了,不管她說什麼且隨她,有異心的晚輩,還有歹心的長輩嗎?我姑還不是怕你吃虧……」

何琳砰地一聲把椅子踢一邊去,惡狠狠的聲音差點把天勤嚇哭,「什麼東西,到處擋路!」

廚房裡除了流水聲瞬息沒了聲音。老太太卻頂著花毛巾從房間衝出來,「踢誰呢?罵誰呢?誰該你踢的,誰該你罵的?」

何琳就不消停,高亢著聲音,「誰找罵呢,誰找罵就罵誰!」

「你媽個×的再說一遍,反了你個小舅子熊!不和你一般見識你瞎子趟水試著來了!」

「你媽個×的老東西!給你臉不要臉,帶著你一窩老少都給我滾出去!」

小鳳在廚房裡「哇」一聲捂住嘴巴就哭了。

傳志兩步竄到外面,手指著何琳:「欠揍是吧?跟誰說話呢?你她媽是不是有病吃錯藥了?!」

傳志在氣頭上,好漢不吃眼前虧,何琳心裡急速從一數到十,然後一副高傲神態對著一臉驚恐的天勤說:「走,寶貝,你爹這個不要臉的東西,又顧他一窩子不顧我們了,真幸運你還有媽疼你!」抱著女兒上樓去了。

小鳳受了委屈,也是個有脾氣的,放下廚房裡的活計拿起包架著老太太就往外走,「姑,你這把年紀了,還看人家臉色,咱走吧,別寄別人籬下了,去找大表哥!」

正和老太太的意,一邊摸著腦袋一邊往裡指,「大龍。」

大龍已兩眼睜開,自己從床上下來跑出來了。三人收拾一下,出門等公交車去了。

樓上何琳也收拾了一番,抱著女兒,心裡萬分窩火表面上趾高氣揚地回娘家了。

剛才還要打成豬窩的家瞬時冷靜下來了,傳志看著半拉子午餐,心裡憋氣,怎麼做都是里外不是人,頹廢坐在沙發上。

老太太一行到翠湖灣去了,傳祥說搬一直未搬。一進門,傳祥正在打電話,聽到動靜倏然把電話掛了,回頭驚訝地看著老娘、兒子和小鳳。老太太心裡罵,王八個憨熊,又給那小妖精打電話了,不被人家哄去萬把塊心裡難受!天生的賤骨頭,皮癢!

小鳳嘴巴快,有具正義感,把老太太與二嫂對罵的事說了。老大也有點窩火,但沒罵弟媳,只罵傳志做人窩囊,讓自己的老娘受這種委屈。老太太還把大龍上幼兒園和何琳想把住的三層小樓過戶給天勤的事說了,氣得不行。但傳祥心眼活動了,反過來勸母親,「她把小樓過戶到她閨女名下,你提出來把這間小房過戶到咱誰的名下呀,不就行了?你想想啊,那三層樓無論在誰名下,你去住都不方便,一樣看人臉色,傳志又當不了媳婦的家,萬一這個小新房給了咱,娘你在北京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這小房子也不便宜,總價四五十萬呢!傳志你不用管那麼多,那房子無論是寫他老婆還是小閨女的名,他還不是一樣住?問題是你老人家得給自己要個長落腳的地方!現在看誰的臉色容易呢?」

傳祥在北京待了一年多,道理已會一串一串地講了。老太太一琢磨,也對啊,兒子混北京混的也不算賴,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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