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2節

從機場回家的路上,丁乙先拐到丈夫的實驗室去了一趟,雖然還是上午,丁丁肯定不在那裡,但她給實驗室的每個人都買了點小禮物,想親自給他們送過去。

這次她穿的是另一套面試服裝,藏青色的裙套,裡面是隱條子的襯衣,走路的時候,特意挺胸收腹,自我感覺很好。

進了丈夫的實驗室,又引來一片讚歎聲,因為是白天,實驗室的人全都在場,場面比上次更熱烈。她把小禮物拿出來分發給大家。都是在名校買的有名校標識的小玩意兒,花錢不多,但很有紀念意義,賺回一片嘖嘖聲和謝謝聲。

小溫問:「你拿到那個工作了嗎?」

「現在哪裡知道。」

「感覺怎麼樣?」

「還行。」

實驗室的人都說:「肯定能拿到。」

「沒問題的。」

「我擔保你一定拿到這個工作。」

「好羨慕你呀,要到K市去工作了,別忘了我們這些農村人喲。」

……

只有法國人不識相地說:「我希望老闆夫人拿不到那個工作,不然老闆也要跟過去,我們怎麼辦?我的女朋友在這裡。」

滿老闆保證說:「我不會跟過去的。」

小溫說:「說是這麼說,等到分居幾天,想念夫人了,老闆還不是馬上跑過去了?」

她聞到一股很濃的醋意,故意問:「如果他過去了,你跟不跟過去?」

小溫看了老闆一眼,說:「那就看老闆要不要我跟過去啰。」

她覺得小溫這一眼看得真是風情萬種,那種嬌嗔,那種依賴,那種柔弱,肯定能讓男人骨頭髮酥。如果這裡沒別人,估計任何男老闆都會說:寶貝,我怎麼會不要你過去呢?

當然滿老闆沒這樣說,只堅定地說:「我不會跟過去的。」

她覺得丈夫這句話很像是在表忠心,內中含義就是:寶貝,我怎麼會舍下你跟那個黃臉婆過去?

她聽得很不是滋味,但強忍著沒說什麼。

韓國人說:「我在這兒干不長,馬上就走了,老闆過去不過去,跟我沒有利害關係。但我作為外人說一句,如果滿夫人去了那邊,老闆還是應該跟過去,夫妻長期分居兩地不好,對夫妻雙方的身心都沒好處,愛情婚姻也很容易出問題。」

好幾個人都慍怒地看了韓國人一眼,小溫的眼神尤其慍怒。

韓國人又說:「但是滿夫人也不一定非去那個地方不可,既然那樣好的地方都看得上滿夫人,那麼滿夫人在本地也能找到工作。」

這下該她慍怒了:你到底是什麼意思?怎麼像棵牆頭草?

實驗室的人像被點醒了一樣,全都贊成韓國人的主意:「是的,是的,滿夫人應該在這裡找工作,那邊的房子多貴啊!」

「老闆在這裡幹得這麼好,幹嗎到一個新地方去?」

「那邊肯定不會有這麼好的實驗設備。」

「那邊很排外的,不是在美國名校拿的博士,他們都瞧不上。」

在一片挽留聲中,滿老闆再次表態:「我不會跟過去的。」

小溫像小三聽到情夫許諾跟大奶離婚一樣,頓時喜笑顏開,嗲嗲地提議說:「老闆,你夫人去這麼好的單位面試,這是大喜事,你應該請客喲。」

又是一片擁護聲。

滿老闆笑眯眯地說:「我請客,我請客,你們想吃什麼?」

實驗室那幫人一致同意吃比薩餅,於是小溫熟門熟路地到滿老闆的辦公桌抽屜里拿出錢包,取出一張信用卡,打電話點比薩餅。

丁乙當場石化。

比薩餅都點好了,小溫才說:「哎呀,丁大姐,剛才忘了問你了,吃比薩餅可以吧?」

她不客氣地說:「你點都點了,我說不可以又怎麼樣?」

「如果你不喜歡吃比薩餅,我可以給你點別的呀。」

她心想什麼「我可以給你點別的」?你是用我丈夫的信用卡點的,還搞得像你在向我施捨一樣,是不是把自己當成滿夫人了?但她不想破壞當時的和諧氣氛,只淡淡地說:「就吃比薩餅吧。」

送比薩餅的來了之後,又是小溫出面接待,拿過信用卡收據,刷刷地簽了字,然後對滿老闆說:「給了七塊錢小費,沒問題吧?」

「你覺得行就行。」

她看在眼裡,記在心裡,決定今晚家法伺候。

小溫又拿出實驗室主任的架勢,請大家都到本樓的休息室去吃比薩餅。一群人都從實驗室魚貫而出,去了本樓最右邊的休息室。

她勉強跟著去了,勉強吃了一片,感覺吃得很不舒服,像梗在胸間下不去一樣,便沒再多吃,也不管其他人正在饕餮,就告了辭。

出來後她也沒立即回家,趁女兒還沒放學,拐到魯平家去一趟,把在J州為魯平買的禮物送過去。

魯平正在家裡大動干戈,屋子裡一片狼藉,因為馬上要去H州上班了,正在收拾行裝,見她來了,便停下手中的活,陪她聊天。

她把面試的情況彙報了一下,關心地問:「你那邊房子找好了?」

「找了個跟人合租的公寓,先臨時住一下,等他們三個人一過去就買房子。」

「你現在不帶孩子過去?」

「我現在自己都沒安定下來,怎麼能帶孩子過去?」

「那孩子誰帶?」

「當然是他們的爸爸帶啰。」

「他一個人能帶好兩個孩子?」

「那怎麼辦?我現在沒辦法帶孩子過去。」

「你老公同意?」

「這有什麼同意不同意?只能這麼辦。」

她想想也是,魯平又不怎麼會開車,家裡也只有一輛車,到了一個新地方,如果沒車,怎麼帶孩子?

魯平笑著說:「把孩子丟給他也有好處,等於是我的兩個小間諜,盯著他們的爸爸,免得他幹壞事。」

「你老公以後會過去嗎?」

「他正在那邊找工作,找到了就過去。」

「他願意去嗎?」

「這有什麼不願意的?他在這裡也是做博士後,過去還是做博士後。」魯平得意地說,「我把兩個孩子丟給他,就是逼他快點在那邊找工作,不然他可以一拖再拖。你怎麼樣?如果你去J州那邊,你老公跟不跟過去?」

「別說了,說起來就是一肚子的氣。」她把剛才實驗室的一幕描述了一下,然後說,「我真不知道今後會成什麼樣,現在我還在這裡,他們兩人就那麼眉來眼去的,等我走了,特別是等那個韓國人走了,我看他們肯定會在一起明鋪暗蓋。」

「眉來眼去倒不一定,可能是你多心了。但你可不能讓他一個人待在這裡,夫妻分居久了,男人熬不住,就算沒感情都會為了那事湊一塊,更何況那小溫可能是真喜歡你老公。」

她心亂如麻:「但我老公不肯過去,說他不想去那邊當博士後。他可不像你老公,你說什麼,你老公會聽,我老公才不會聽我的呢。」

「你得給他一點顏色瞧瞧。我老公也不是好說話的人,但如果他不聽我的,我就提出離婚,他不得不聽。」

她還真想像不出魯平的老公會害怕離婚,但她更想像不出自己的老公會害怕離婚。她覺得怕離婚的都是女人,男人沒幾個怕離婚的。但她不願意魯平知道她在家裡這麼沒地位,便轉個話題,扯別處去了:「我們那些同學找工作情況怎麼樣?」

「別人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王麗還沒找到工作。」

王麗就住在魯平樓下,跟她倆一起修過課,算是同學,但比她小個七八歲,數學基礎比她好,成績也很好。她曾經向王麗請教過學習方面的問題,但王麗懶得給她細講,剛開始還把作業拿出來讓她抄,後來就借故推脫了。

王麗的丈夫也是本校的,博士已經畢業,但一直沒找到工作,OPT已經用完了,現在就靠王麗保持身份,所以王麗壓力很大,一直在找工作,但還沒找到,平時最忌諱人家問到找工作的事,總是神神秘秘的。

魯平說:「你知不知道王麗他們怎麼說我們倆?」

她好奇地問:「王麗說我們什麼?」

「她說我們兩個人這麼老了,成績又沒她好,怎麼還能找到工作?肯定有鬼。」

「是嗎?她說我們有什麼鬼?」

「她說我們跟色教授有一手,所以色教授才肯給我們寫那麼好的推薦信。」

她氣暈了:「瞎說!她看到色教授給我們寫的推薦信了?色教授寫的推薦信我們都沒看到過,她怎麼知道寫得『那麼好』?」

「其實她跟色教授走得還近一些,經常一個人去色教授的辦公室,有時我去交作業,還撞見過她在那裡,平時跟色教授說話也是嗲聲嗲氣的。可惜英語不好,都不知道人家聽不聽得明白。」

「你怎麼知道她這樣說我們?」

「都傳到我老公耳朵里來了,我還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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