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2節

那天晚上,丈夫破例很早就回來了。當然,所謂「很早」,也是跟他一貫的回家時間相比。如果是跟她和丁丁比,他仍然是只晚歸的流浪貓。

他走進她的房間,把一個小紙盒子扔給她:「看看你姐說的是不是這玩意兒。」

她拿起一看,盒子的正面是一幅稱得上「春宮」的圖畫,反面是使用說明,也配有示意圖。她一看就臉紅了,嗔道:「你還真的跑去買這玩意兒了?」

「不是你說用了這個容易高潮嗎?」

她不記得自己是否說過這樣的話了,但體內還真的起了一點騷動,故作不在乎地問:「是在購物中心買的嗎?」

「哪裡呀,購物中心裡根本沒有,我是聽購物中心裡一個老鄉說了才知道哪裡有賣的。」

「你在購物中心裡碰到老鄉了?」

「嗯。」

她想這世界也真是太小了,居然在美國碰到滿家嶺的人,不由得好奇地問:「你老鄉在那裡幹什麼?」

「搞按摩。」

她更吃驚了:「在購物中心裡搞按摩?」

「嗯,我也按摩了一個,很舒服,你有空了可以去試試,幫我老鄉拉拉生意。」

丈夫進洗澡間去了,丁乙拿起那個紙盒子,發現已經拆封,大概是他打開看過。

她從紙盒子里掏出一個粉紅色的「神器」,前半段好像是硅膠之類的材料做的,模樣跟真傢伙差不多,但上面有些小突起,半路還長出一個東西來,像大拇指上背了個小手指一樣。後半段比較硬,大概是裝電池的地方,上面有個開關。她推了一下開關,前半段就動了起來,上下左右地亂晃,把她看得臉紅心跳,連忙關上,放進紙盒子里。

剛把氣喘勻,丈夫就走進了房間,還是只在腰間圍著一個浴巾,但這次很乖覺地閂上門,眼睛盯著那個紙盒子,向她走來。

氣氛有點尷尬。

她特意扯點閑篇:「你不是說你們滿家嶺就你一個人出國了嗎,怎麼購物中心裡還有一個?」

「我又沒說那個是滿家嶺的。」

「那是哪裡的?」

「E省的。」

原來跟他連省都不同,不知道是怎麼扯上老鄉的。她開玩笑說:「像你這樣說,只要是中國人都算老鄉了。」

「誰說的?」

「不是你自己說的嗎?你跟那個人連省都不相同,怎麼是老鄉呢?」

「當然是老鄉,往上數七代,我們是同一個祖宗。」

「同一個祖宗怎麼是老鄉?不應該是親戚嗎?」

「早就嫁出去了嘛。」

她一驚:「是女的?」

「當然是女的,如果是男的,那就不是老鄉,是親戚了。」

她都顧不上質問他為什麼女的就不算親戚了,直接追問:「按摩你哪裡?」

「按摩背呀。」

「你怎麼讓一個女的給你按摩?」

「是她的按摩椅啊。」

按摩椅她知道,像個沙發椅一樣,靠背上有些拳頭大小的硬突起,人靠在椅背上,一按開關,那些突起就轉動起來,算是按摩。

她有點不好意思地說:「你怎麼不說清楚是按摩椅呢?」

「我以為你知道呢。」

她分析說:「我懷疑她是為了哄你按摩,才跟你扯老鄉關係的。」

「她都沒收我的按摩費。」

「真的?那更可疑了,是不是看上你的人了?」

「別瞎說了,她是滿家的女,怎麼會看上我的人?」

「她肯定不是你們滿家的女。」

「肯定是。」

「她不會撒謊?」

「我們滿家的人不興撒謊。」

她知道一涉及滿家,他的邏輯就是這麼車軲轆,而且怎麼點都點不醒,也就乾脆不點了。

他拉開浴巾,丟在一邊,鑽進被子,信心十足地說:「這次肯定會生兒子。」

「你這麼有把握?」

「我不是買神器了嗎?」

「那也不一定生兒子的。」

「你不是說只要高潮時受孕就能生兒子嗎?」

「我哪裡說了『只要』?我說的是『容易』生兒子。」

「我這個人不愛咬文嚼字。」他一邊開那盒子一邊說,「來,試試看。」

「至少得用肥皂洗一下吧?」

他起身下床,又把浴巾圍上,到洗手間去了,很快就折回來,邊用浴巾擦那玩意兒邊說:「好了,洗乾淨了。」

他躬著腰,擺弄那玩意,終於摸到了開關,一推上,那玩意兒自己動起來,他開心地笑了:「哈哈,真好,自己就會動,省了我不少力。」

她見他躬在那裡看熱鬧,很害羞,催他說:「還不趕快躺被子里來?躬在那裡看什麼呀?」

那天,她很容易就到了高潮,與其說是「外國神器」的功勞,還不如說是因為新奇感。

第二天早上她上廁所的時候,發現下面有點出血,很少一點點,用廁紙擦了兩次就沒有了。她有點不安,但因為忙著送丁丁去上學,也就先放一邊了。

晚上的時候,他又要用那玩意兒,她想起出血的事,不肯用了:「算了吧,我們別用了吧。」

「為什麼?」

「別把人弄傷了。」

「這怎麼會把人弄傷?昨天不是用得好好的嗎?」

「今天早上好像有點出血。」

「真的?那是為什麼?」

「我也不知道。」

「看來美國人的東西就是不如我們滿家嶺的東西,你以前用我們滿家嶺的神器沒出血嘛。」

她不說話了。

兩人都呆在那裡,不知道下一步該幹什麼,好像被神器徹底摧垮了戰鬥力,不藉助神器就做不了一樣。

呆了一會,她突然想到,出血可能是上次例假的殘餘。她以前也有過這種現象,就是到了排卵的時候,下面白帶比較多,有時也夾雜一點血性分泌物,感覺是上次例假沒流乾淨的殘餘物,現在隨著白帶流出來了。

她把這個推測一說,他立即滿懷希望地問:「那不要緊吧?」

「應該不要緊吧。」

於是又用上了「外國神器」。

那幾天,她一直在忙她的簡歷,好趕在截止日期之前寄到那個大會去。

她還是第一次為找工作寫簡歷,一提筆就發現自己太差了,不知道該寫怎麼,只好發電郵給魯平,要了一份簡歷來做參考。

但她把魯平的簡歷一看,就更發現自己差火了。人家魯平的簡歷可真豐富啊,發表的文章就是一大排,還得過一些獎,在國內是教生物的,出國之後又做助研,都是相關工作經歷。

而她呢,在國內讀書不是學這個的,也沒幹過這方面的工作,「相關工作經歷」一欄完全是空白,「發表論文」一欄基本是空白,只有一篇論文,丈夫是第一作者,因為論點是丈夫的,資金是丈夫的;實驗室的一個法國人是第二作者,因為活是他乾的;她是第三作者,因為她幫他們做了統計分析;她後面跟著一大串名字,實驗室全體工作人員都有份,結果「丁乙」兩個字完全被眾多名字淹沒了。

她垂頭喪氣地給魯平發了個電郵:「我看我還是不去參加那個招聘會了吧,去了也沒用,我連簡歷都沒辦法寫……」

魯平很快給她回了個電郵:「沒論文不要緊,可以把你那些學期論文都算進去。工作經歷嘛,把你上課做的那些項目都寫進去。有些單位本來就是招起點級的人,他們不在乎你有沒有工作經歷,也不在乎你有沒有論文,就在乎你有沒有那個潛能。」

她不太相信魯平的話,如果人家不看工作經歷和論文,你幹嗎寫在簡歷里呢?

她打電話跟姐姐商量,把自己的擔心講給姐姐聽了,說:「我覺得魯平主要是自己不怎麼會開車,才老想叫我一塊去。」

姐姐說:「別管她是什麼動機,反正你不能錯過這個機會。」

「我覺得我條件還不成熟,又沒工作經驗,又沒論文。」

「別怕,學生嘛,有幾個會有工作經驗呢?都是剛出校門,肯定都沒工作過。」

「但別人以前都是學這個的。」

「那也沒什麼,你不也補了本科生的課嗎?你英語好,佔優勢,搞你這行的,要跟那些專家打交道,英語不好不行。但學你這行的,很多都不是美國人,他們英語沒你好。你放心大膽去參加那個招聘會,我保證你大受歡迎。」

聽了兩個前輩的胡亂鼓吹,她終於鼓起一點虛勇,整了個簡歷出來,寄給了大會。

過了幾天,她的例假來了,她知道這回又沒中標,不由得垂頭喪氣。

丈夫更是沮喪:「怎麼搞的?怎麼又沒懷上?」

她沒好氣地說:「你問我,我問誰去?」

「你到醫院去檢查一下吧。」

她懶得跟這個不講道理的人多說,反正要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