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3節

她最終也沒去他那裡做義工,一是女兒在家她走不開,再一個她也不喜歡跟他一起泡實驗室,他這個人,在家裡沒什麼情趣,在實驗室更沒情趣,她還怕別人說他徇私舞弊,照顧自己的老婆,又怕別人說她把老公盯這麼緊。

她的那幾個美國女同學當然也沒去他的實驗室做義工,因為她根本沒對她們提這事,也沒再邀請班上的女同學上家裡來,要做項目了,就去別人家,或者找個空教室做。

她跟那幫美國孩子一起上課,反倒沒有年齡的壓力,因為他們對年齡好像不那麼敏感,看不出她的年齡,也不打聽,有時見到她跟女兒在一起,都以為是她的妹妹,真把她開心死了。

但在華人圈子裡,就不同了。你多大年紀,人家都看得出來。即便看不出來,問也要問出來。明明是差不多年紀的人,也管她叫「大姐」;有些年輕的,都上大學了,也管她叫「阿姨」;還有幾個從國內出來讀研究生的人,都管她叫「阿姨」,搞得她義憤填膺:叫什麼阿姨啊!我才三十多歲,你們也都二十好幾了,我生得出你們這麼大的孩子來嗎?

還是美國人簡單,彼此之間不怎麼拉親戚關係,不管你多大一把年紀,他們都用名字稱呼你。她在國內是學英語的,那時就有個英語名字,叫黛安娜,出來後還是用這個英文名字。同學當中沒誰叫她「大姐」或者「阿姨」,都是叫她黛安娜,讓她感覺很好,好像又回到了當年讀大學時的心態。

她正在那裡胡思亂想,突然看到丈夫進來了,沒穿衣服,只在腰間裹了個浴巾。

她對他努努嘴:「把門閂上。」

他立即轉身把門閂上,然後走到床前,貌似不在乎地揭開浴巾,露出赤裸的軀體,但還沒等她看全,他就飛快地鑽進了她的被子。

他在被子里摸索著脫她的衣服,略帶抱怨地說:「怎麼還穿著衣服呢?」

「我哪知道你今天會回來?」

「我天天都回來了。」

「但你哪天不是搞到半夜三更才回來?」

「你今天打電話了嘛,我肯定會早回來。」

「你這還算早?」

他沒再說話,脫掉了她的睡衣和內褲,把手伸到她兩腿間:「沒什麼水嘛,不是說排卵期水很多嗎?你沒測錯吧?」

她有點不快:「測錯了又怎麼樣?難道不排卵就不能那個?」

「不是你說的嗎,少做幾次才容易生男孩。」

「我還說過要有高潮才容易生男孩呢。」

他不吭聲了,大概在想著怎樣做才能生男孩。

撫摸了一陣,他說:「可惜沒把神器帶到美國來。」

「你還在想著神器的事?」

他有點失去耐心了:「怎麼你的高潮這麼難來?」

她正在興頭上,心情本來是很好的,也不想打岔,但他這句話實在太刺耳了,讓她沒法不計較:「什麼叫我的高潮這麼難來?你的意思是別人的高潮不難來?」

丁乙知道那個的時候不該扯閑篇,但這也怪不了她,是他先扯的。

他咕嚕說:「別人的高潮我怎麼知道?」

「肯定是你弄過別人啰,不然哪來的對比?」

「別瞎說了,我們滿家嶺的人不興出軌。」

「你現在哪裡還是滿家嶺的人?早就把滿家嶺的東西忘掉了。」

「才沒忘呢,我走到哪裡都是滿家嶺人。」

她本來想提提「鹽錢」的事,說你現在就不拿鹽錢衡量一切了,但她又怕這樣一說會提醒了他,搞得他又用鹽錢來衡量一切,那就麻煩了。

她只提醒他另一件事:「那對因為偷情被大爺捆起來推到懸崖下去的男女,不是你們滿家嶺的人?」

他不屑地說:「他們不是滿家嶺的人,是滿家嶺的敗類!」

「這不都是個名稱問題嗎?敗類也是人。」

「我不是滿家嶺的敗類。」

「那誰知道?」

「我們滿家嶺的列祖列宗都知道。」

「他們都睜著眼睛看著你?」

「當然啦。」

「你那兩年一個人在法國,難道就沒出過軌?」

他斬釘截鐵地回答說:「沒有。」

「兩年哦,不是一天兩天哦,你沒出軌,是怎麼解決你的生理問題的?」

「我沒生理問題。」

「瞎說,正當年的男人,怎麼會沒有生理問題?」

「是沒有么,我各方面都正常。」

她沒想到又被他鑽了個空子,遂嚴格定義說:「我不是說有問題的問題,我說的是生理需要。」

「我沒有生理需要。」

「啊?你連生理需要都沒有了?」

「我的生理需要就是吃飯睡覺。」

「別把自己說得跟木頭似的。」

「真的嘛,那兩年又要學法語,又要學專業,還要做實驗,寫論文,哪有時間想那些東西。」

「那個不是想不想的問題,是身體的需求,自然就會產生。」

他想了一下,說:「那時真沒什麼身體需求,只想能夠睡一會。」

她不知道男人是不是真能忙到那個地步,但她從自己的情況來看,至少女人是可以忙到那個地步的。她剛生孩子的那幾年,就老覺得很忙很忙,只想有誰能幫她照看一下孩子,她好睡一覺,對那個沒有一點興趣,每次他要,她都覺得麻煩,但不做又怕他出軌,只好草草應付。

他那時幫不上她什麼忙,一個是他自己就很忙,再一個他照顧孩子不行,寵是很寵,但都是無原則的寵,做事也比較粗手大腳,叫他給孩子做飯、喂飯、穿衣、洗澡、換尿布希么的,他都會搞出點問題來,她花在糾正他錯誤上的時間,比她自己親自動手還多,所以乾脆不要他幫忙了,全部自己搞定,他一般就是等她把孩子都打點好了之後,帶出去玩一會。

而她就趁那點時間收拾屋子,洗碗洗衣服吸塵拖地。這一切還沒做完呢,他已經帶著孩子收兵回巢了,因為他又得去實驗室忙活了。而她就忙著給孩子洗澡啊,換衣服啊,講故事啊,哄睡覺啊,忙得不亦樂乎。

孩子睡了,她還得抽時間備會兒課,常常是還沒備多少呢,就疲倦得睡著了。

那時他來麻煩她那個的頻率也不算高,她不知道別的男人每周做多少次,沒法橫向比較,只是縱向地比比,感覺他比剛結婚時做的次數少,有時一周一次,有時一周兩次,全看當時的情況。有時他太忙,一周一次愛都不做也有過;有時她太累,半夜被他弄醒很不爽,不肯做,他也只好算了。

後來他就去法國了,是中法聯合培養項目,經過考試選拔的,聽說全國只選了十幾個人。

她太震驚了,下巴都快驚掉了,不知道他什麼時候還學了幾句法語,居然能到法國去讀博士,而且不是他本專業的博士,是生化方面的博士,真是徹底把她鎮了。

他出國,她沒別的意見,唯一的擔心就是怕兩地分居,婚姻會出問題。聽說法國女人最風騷最浪漫了,她看的那些外國小說,只要是寫風騷浪漫的女人的,大多是法國女人,什麼《包法利夫人》啊,《羊脂球》啊,《茶花女》啊,不都是法國女人的故事嗎?

她把她的擔心對他說了,他不以為然:「我連法國話都不會說,到哪裡去找法國女人?」

「你不會說法國話?那你怎麼考上聯合培養的?」

「我說的是不考法國話。我不會說,但我看得懂資料。」

「那你的意思是如果你會說法國話,你就要去找法國女人了?」

「我哪裡這樣說了?」

「但你剛才不是說『我連法國話都不會說』?」

他完全不懂得這之間的推理,愣愣地說:「我是不會說法國話嘛。」

她原以為他一去法國,就能把她們娘兒倆辦過去探親,但結果卻不是這麼回事,一是他沒那個經濟能力,另一個他也沒那個時間,總是很忙很忙,忙得連寫信的時間都沒有,只在逢年過節的時候打個電話回來,跟她和孩子講幾句。

她父母有點著急:「你們老這樣兩地分居不好啊,會影響夫妻關係的。」

她很不耐煩:「我自己的事自己不知道?你們催有什麼用?」

父母都不敢催了,媽媽說:「其實這樣還好些,他這麼忙,又沒多少錢,你又不懂法語,你們娘兒倆去了那裡,還不是受苦受累?搞不好還把國內的工作搞丟了,還不如就待在國內,生活還安逸些。」

她姐姐聽她說了這事後,安慰她說:「他肯定很忙,你想啊,他的法語也不是很好,又不是搞他以前的專業,等於是一切都要從頭來,說不定連課都聽不懂,他不拚命學習,怎麼跟得上?」

「姐,你說他會不會是變了心,看上別的人了?」

「我都說了,他現在肯定忙得跟鬼似的,哪有時間去看上別人?」

「但如果別人看上他了呢?聽說法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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