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5月11日

老大說,今天院里書記找他談話,又重申了一下現場直播的事。不過書記說,要有告知權,不要偷偷摸摸做這樣的事,本來挺美好的一件事,到最後要是被曝光了,又變成醜聞。也許這世界上很多醜聞的出發點是好的,諸如水門事件。但拉鏈門事件估計怎麼整,都披不上正義的外衣。

書記希望老大去跟病患做思想工作,告訴她身上擔負著承前啟後繼往開來的重任,全國醫患關係的和諧,自她起就開創新風尚了,讓她知道她的這點小犧牲是為了全國人民的大利益。

老大帶著政治任務,老二帶著草擬的告知書就去了病房了。

明天就是直播日,一切已經準備就緒,我們即將上演一幕早已排練好且謝幕的喜劇。

今天,我們把病人已經長出的頭髮碴又給修了修。好久都不幹備皮這種事情了,老二說我手生。干點壞事,就要欺上瞞下的,多一個人知道多一分風險。

三個人正在寬慰病患,主任進來了,一臉怒氣。一看就知道大事不好。

主任就說三個字:「撤了吧!」轉身就走。

我們三個面面相覷。老二咬牙切齒地掐老大脖子說:「你這個叛徒,只要有你在,我註定只有失敗沒有成功!」

老大急得大叫,申辯不是他告的密。

老大追出去跟主任說:「書記讓我們都……」

主任說:「誰來都不行。總理都不行。劉副教授,我真沒想到,連你都這麼糊塗。這是人!這不是表演!不能一切都在演戲!」

「那……電視台那邊……?」

「跟他們講不行。」

女病患自己追出來。對主任說:「醫生啊,我很感謝你,我真的很感謝你。我不會說話,講不好,但我知道你們都是好人,這個事,對你們有好處,我願意做的。要是沒有你們,我現在都死了。我要報答你們。」

她這一句話臊得我們羞愧難當。我們幾個大男人,因為一點名,一點光彩,讓一個生病的女人來為我們搭台唱戲。

主任對她一笑,「休息吧!再有幾天,你就能出院了。」

我的發現:主任只對陌生人笑,對熟悉的人,是沒有笑臉的。我認識他這麼多年,就沒見他對我笑過。

我如果寫懸疑片,肯定是個高手,因為我只在片尾揭示謎底。

我是那個告密者。

因為我內心裡搖擺不定,我不知道正確還是錯誤,我不知道萬一這個被揭穿了,我是否能夠承擔起這個責任。在我無法預料未來的時候,我將一切交給領導處理。

現在,我的痛苦非常劇烈,我是否要跟老大老二坦白我是那個告密者?我要是不說,以後領導要是說出去,我是否還能在這個組呆下去?

這是個巨大的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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