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之前去了一座很有名的寺廟，看一尊據說很靈的佛，人山人海，都捧著花，舉著香，嘴裡念念有詞。香煙繚繞，嗆鼻辣眼，寺里的保安拿出口罩戴了，坐在一旁看著各懷心事的人群，弓了背，反覆搓著手掌，眼神疲憊。
想到，那尊佛應該也是這樣吧。
二
求佛祖保佑家人健康、一生平安之類，是一種常見的荒謬。
不是說了無常嗎？告訴你這世上沒有，你還偏要，要就要吧，還偏跟我要。太沒禮貌了。
不過佛祖應該也不在乎。
三
還有一種常見的荒謬是用量子力學什麼的來佐證佛法，自以為是地給佛法貼金：看看，佛祖早就說過了。
對量子力學和佛法來說，都很尷尬。
佛法更尷尬一點兒。
四
今年過生日時在外面，一個人住酒店。晚上回去，桌上放了瓶酒，還寫了簡單的賀卡。「李先生，希望你在我們酒店度過一個快樂的生日」云云。
資本主義，溫情脈脈。
我太容易被收買了。
五
微博的新聞推送不知道該怎麼關，總是「噹啷」一聲收到這樣的信息：「女嬰體內被插入16根鋼針（圖）」；「昆明小學發生踩踏事故，6人死亡（圖）」；「6女生持刀逼學妹賣處（圖）」。
這個「（圖）」，卑鄙下賤而不自知，而不在乎。
新聞中的受害者、這樣推送新聞的人，和看這樣新聞的人，「噹啷」一聲，同時喪失尊嚴。
六
跟一個朋友吃飯，聊到了共同的另一個朋友，都表達了羨慕之情，說他勤奮、幸福、活得自帶光環。
我說：「可是我真的不知道。」
她說：「我也真的不知道。」
前兩天有朋友創業，拉我入伙。問我：「你到底想做什麼？想要什麼？」
我又說了：「我真的不知道。」
是真的不知道。這句話對好多人說過，好多人表示了理解。
以後盡量不說了，太撒嬌了。
七
後來對一個朋友發表了自己對「創業熱」的看法，刻薄了兩句，又覺得自己這樣的看法太過消極，也十分幼稚。
朋友說：「我覺得人不是必須對創業有成熟的看法，就像可以不收看《中國好聲音》一樣。」
八
吃魚頭時想到，「魚目混珠」這成語，對魚來說，自然是另一番解釋了。「魚目」多麼珍貴。
邊吃邊想，覺得簡直能發展出一個童話：一條魚，拿了自己的眼睛裝作別人認為珍貴的珠，自我犧牲，騙過了敵人，換得海底世界十年的安寧，還有美人的芳心。
或者也沒有敵人，只是這魚挖了一顆眼珠當罕見的珠賣，發了大財。到了晚年，獨眼的它寫回憶錄，揭露自己的騙術，當作一種成功經驗分享給大家；並捐贈了自己的遺產，給印度洋底那些貧困的水族，治療絕症、發展教育。大家紛紛感佩：「啊，有錢有德，人生贏家。」
回憶錄就叫《魚目混珠》，是當年海里的暢銷書。海里也因此多了很多獨眼的，甚至雙盲的魚。
九
我真是太無聊了。
十
人生贏家的頭挺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