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上海常德路上有一家佛教居士林，就在馬路旁邊，敞著門。進去迎面是愛國愛教之類的橫幅，往裡走有排成一排的五個大香爐，只有一個冒煙。旁邊有保安，看我一眼，就又盯著香爐發獃了。一個父親領著孩子在上香，孩子好像有些殘疾。父親和孩子都沒有看我。
香爐旁有棟四層的建築，能看見二樓是間很大的教室，一頂棚白熾燈都亮著，傳出好多人誦經的聲音。聽不出他們是什麼情緒。
聽了一會兒，出來了。
二
後來去買短褲，先看中一條，覺得價錢太高。很久不買衣服，印象中短褲不該這麼貴吧，就又去了幾家店，發現原來都差不多。當然是走回第一家去買那條，當然是已經賣出去了。
這類事真是常常發生。
三
想到，有時所謂「事後諸葛亮」，可能是他事前說的時候根本沒人聽。
四
前一陣看了紀錄片《無涯》，拍的是「杜琪峰和他的電影世界」，好看。杜琪峰才華過人，又認真，想起了周星馳和我以前的大佬。他們都是很天真的人，又事事追求完美，對人要求就高，在這樣的人身邊做事很累。過後想，進入一個行業，能跟著這樣的人一起做事，實在是萬幸。
《無涯》里杜琪峰的徒弟鄭保瑞也說：「都是他一個人在撐，沒有他就沒有我們。」
五
又想到，職場中所謂知遇之恩一類的「恩情」，只有下屬承認的時候才存在。老闆自己覺得有恩是不可靠的，要是再表達出來「我對你有恩啊」，就只會讓人尷尬。
而且真正對你有知遇之恩的老闆，比如我的大佬，在向她表示感激時，她的反應永遠是很快地打斷我。
喜歡這樣會害臊的人。心裡更加感激。
六
脫口秀演員路易在自編、自導、自演的劇里，被他的女朋友說了這麼一番話：「你們（路易和他的脫口秀演員朋友們）並沒有什麼特別的，也沒有什麼才華，你們有一些是比別人幸運，有一些是比別人努力。就是這樣而已。你們只是普通人。」
喜歡路易在劇里安排這樣的情節。
喜歡這樣會害臊的人。還很喪。
七
其實多少還是有才華的，哪怕是小聰明。小聰明也不是人人都有的。有點兒小聰明，不為此自喜就不錯了。
現在的風氣是連才華都不怎麼聊了，都聊情懷了。真是沒什麼好聊的了。
八
今年已經過去了七個月，回頭想想，無事可提。還是覺得自己在原地踏步，只是沒有以前那麼焦慮了。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自己覺得沒什麼變化，倒是有多位朋友表示我身上沒有少年氣了。還有初次見面的，也是上來就問：「咦，你怎麼那麼顯老？」
三年前寫的話：「你知道嗎？我年輕的時候想做許多事，我想戀愛、吸毒、週遊世界，就是人們年輕的時候都想做的那些事。你知道最令人煩惱的部分是什麼嗎？就是我現在正是年輕的時候，可實際上我什麼都不想做。我只是覺得要對年輕有個交代才說了那些蠢話。我在等著年輕過去。」
總算要過去了，挺好。
八
那天一起喝酒，吵吵嚷嚷，一個朋友突然說了一句：「條條大路通羅馬，可是我不想去羅馬。」
九
是，我也不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