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趣 這首悲傷的智利民歌一直沒有停

早上起床刷牙時我第一次聽到它。

開始以為是我女朋友放的,可她還在睡覺。

我叫醒她:「你聽到了嗎?」

她:「啊?」

我:「這是什麼歌?」

她:「啥?」

我:「挺悲傷的一個調子。」

她:「我什麼都沒聽到。」

我再三確定她不是開玩笑,四處也找不到音源。

我戴上耳機,隨便選了一首街歌,在蒼茫的天涯之下,這首悲傷的智利民歌一直沒有停。

我就是覺得它是一首智利民歌。

上網搜不到類似癥狀,也有人幻聽,可內容是變換的,不像我這樣單曲循環。病人自述里,葯只是輔助,真正的處方只有一個,就是等一等。

那就等一等,先去上班,今天有個重要的會,出了新車型,我準備了PPT,要統一教授銷售部門新策略。

焦慮,腦子裡一直響著這麼個東西,怕出錯。

翻頁,一行字:「低油耗SUV,帶上你的夢想和家人去遠方。」

大家皺眉,點頭,演好各自的角色,盡人事,沒人真的關心結果。

悲傷的智利民歌一直沒有停。

翻到尾頁,我說謝謝,大家就鼓掌。我說有什麼問題嗎。沒有。

總是沒有問題。

怎麼可能總是沒有問題。

秘書推門:「開完會了吧?」

默然。

秘書端個蛋糕進來,沖我喊:「生日快樂!」

我:「哦哦。」

秘書:「你生日要過兩天,這星期有四個人都過生日,都是天秤座,巧不巧?正好今天開會,就一起過了。」

另外三個人走上來,大家叫我切蛋糕,我說不會。

有人接過刀去。

這首悲傷的智利民歌在生日快樂歌下顯得更低沉。

有人叫我許願。

今天我有兩個願望,一是這首歌能停下,二是辭掉這份工作。

我打電話跟女朋友說會晚點兒回家。

她:「你幻聽好點兒了嗎?」

我:「好多了。可能是適應了。」

她:「真是一首歌?」

我:「嗯,智利民歌。」

她:「嗯,早點兒回來。」

我:「喝一杯就回去。」

我有個常去的居酒屋,需要喝一杯的時候就去那裡。

這首悲傷的智利民歌一直沒有停。

越喝越多,裹著頭巾的老闆笑起來,問我:「啥歌啊?」

我驚訝:「你能聽到歌?」

老闆:「沒,你喘氣是帶節奏的,是哼歌呢?」

我:「哦,是,一首智利民歌。不好意思吵到你了。」

他說了我才發現。

我:「跟你說個事兒你看看你信不信。」

於是告訴了他從今早開始的折磨,我腦子裡有首歌,只有我能聽到。

老闆評價:「挺牛×。」

我:「挺痛苦。」

老闆:「明天就好了。」

我:「萬一好不了呢?腦子裡永遠有首歌。」

老闆:「那也沒什麼吧,痛苦的事多了,你這還好。」

好像是還好。

老闆:「智利民歌?」

我:「嗯。」

旁邊坐著的人看我。

老闆:「你去過智利?」

我:「我就是覺得。」

老闆:「哼哼聽聽?」

我:「等一等,等它唱到開頭。」

酒館靜下來,都看著我,我們一起等了十幾秒,它再次從頭開始,我從頭唱起來。

結束後有人鼓掌,老闆請了我一杯酒。

老闆:「又唱一遍?」

我:「嗯。」

老闆:「是挺痛苦。」

居酒屋打烊,老闆要送我,我說想走一走,他說好,這樣的對話已經有過幾次。

出來坐在街邊。

已經過了十二點,沒有停,樂觀想這算是個超能力,一首隻有我能聽到的歌;再樂觀一點兒,我可能從此變成一個音樂人,包裝方向就是「神賜之曲」。

有巡警經過:「喝多了?」

我:「嗯。」

警察:「身份證看一下。」

給他看。

警察:「喝多了早點兒回去,別在街上放音樂,大半夜的。」

我:「你能聽到音樂?」

「不是你放的嗎?」警察打量我,「我聽著是你這兒出來的,是智利民歌吧?」

我:「啊。」

警察發動了摩托:「趕緊關了回去吧。」

我站起來跟了兩步,還是沒能提起力氣告訴他,他是除我之外唯一聽到這首歌的人。

這首悲傷的智利民歌,一直沒有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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