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時代

研究《詩三百》的時代,似乎應當依下列的幾條道路。

一、先把那些可以確定時代者,考定清楚,以為標準。

二、那些時代不能確定者,應折中於時代能確定者,以名的同異,語法之演進,章法之差別,定他對於能確定時代之若干篇之時代的關係。

三、凡是泛泛關涉禮樂的文詞,在最初創始及歷次變化中,每可經甚長的時候,故只能斷定其大致,不能確指為何時。

四、在一切民間的歌謠中,每有糾纏不清的關係。乙歌由甲歌出,而乙歌又可遞變為丙;一歌自最初成詞,至後來譜於樂章,著於竹篇,可經很多的變化。即如《小雅》之「習習谷風」,與《鄘風》之「習習谷風」,起興同,所敘之事同,意思同,顯是一調之變化。起興很可助我們尋求一調之源流的。在這情形之下,一個歌謠可以有數百年的歷史,決不宜指定其為何朝者。

故由此看去,不特我們現在已經不能為《詩三百篇》篇篇認定時代,且正亦不可如此作,如此作則不免於鑿。康成《詩譜》為每一篇中找好了一個時代,既誣且愚也。

周詩系統

《周頌》《周頌》中大別可分為兩類:一、無韻者;二、有韻又甚豐長者;其間還有些介物。那些無韻的時代在前,有韻又甚豐長者在後,有韻而不整齊豐長者在中間,此是文體之自然演化。今以其有韻又甚豐長者,與大、小《雅》中可定為厲宣時詩者比較,則覺難《周頌》之最後者,猶與厲宣時詩甚不同,則《周頌》當是成康以來下至懿孝間詩,無韻者在先,有韻者在後也。肆夏武諸章顯是既克商,中國業已安定,願言休息之詩,三家詩屬之成王時或近情。

大、小《雅》 大、小《雅》無周初年者,其南征北伐諸篇,當厲宣時。已說在前。若《大雅》之述祖德,皆是甚後之追記,且「殷之未喪師,克配上帝」諸篇,已經歷歷以殷亡為戒,不是興國初年之語,又均與《周頌》的口氣不同。我們難不能說《頌》《雅》時代相遞換,然《頌》之末期,可當《雅》之初期,《雅》中無與不韻之《頌》同時者,則若顯然。

大、小《雅》中頗多東遷後詩,然均在始遷時,無後於平王者可見。故如但以《雅》論,則誠如孟子說:「王者之述熄而《詩》亡,《詩》亡然後《春秋》作。」

《周南》《召南》 二《南》中可確定時代者,為《汝墳》《甘棠》《何彼穠矣》三篇,顯是周東遷不久時詩。又《江有汜》《漢廣》等篇,顯是周末喪南國時詩。南國盛於西周之末,大約二《南》是西周下半,東周初年詩。上不過共懿,下不逾平桓。

《豳》 豳地甚西,猶在周之西,而有「既東」之稱,大約是周向東之後帶來的故樂,稱邠以示其自來,猶《衛詩》之稱北也。《七月》《東山》《破斧》之原必甚古,而後來之面目則不必甚先,然《豳風》中不見有東周詩。

《王》 《王風》皆東遷後詩,其《揚之水》一章言戍申、戍甫、戍許,明是楚人北犯時詩,楚已成隨,申猶未夷為楚縣時也。

非周詩

《邶》《鄘》《衛》 《邶》《鄘》《衛》中只有兩詩可確定時代者,即《載馳》與《定之方中》,都是齊桓時詩,此外文詞既無大異,時代大約相離不遠。

《鄭》《齊》《魏》《唐》《秦》《陳》《檜》《曹》 此若干國中凡有時代可指實者,皆在春秋初年,只在《陳風》中有下及陳靈之世者(周定王、魯宣公)。大約此中歌詩至早者在西周晚年,而東周初年者為最多。

《魯頌》《周頌》之時代已見前。

現在試作下表,未必無誤,待後考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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