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別傷了您單純的心 閑言碎語

今天是秋天最美的一天,濕潤透徹,整座城市如痴如醉。讓我想起那些芳華已逝的美女,雖然頹了卻仍然繾綣在她們的賞味期。

重慶有些古鎮雖勉強保留下來,但那不是重慶的氣派。我1980年第一次到重慶時,朝天門碼頭的梯坎,那叫一個壯觀!怎麼就拆了呢?就那麼容不下它的存在嗎?什麼叫沒文化?這就是。

少年時,每逢周末,禮堂的前廳里常常舉行交誼舞會。我父親愛跳舞,我母親很反感,但有時也帶著我和姐姐一起去。現在想起來,可能是為了看著我父親,其作用相當於警察。可想而知,有我和姐姐在腿間穿來跑去,又有母親端坐在場邊,我父親就是想有所作為,恐怕也是乘興而去敗興而歸。前廳給我留下的印象是寬敞華麗,但長大以後故地重遊時才發現,實際的空間非常狹小樸素。令我對兒時的所有記憶都產生懷疑。我開始思考這樣一個問題,如果拍一部反映兒時生活的影片,我應該按印象中的環境拍攝,還是應該還原其本來面目?孩子的視線看禮堂的門把,又大又高,成人卻不然,究竟哪一種視線更真實呢?思考的結果是,應該按照孩子的視線拍攝,那才是童年。

「舉重若輕」是一句好評,但也害了不少被評論家牽著鼻子走的「表演藝術家」。刻意不動聲色,爹死了都不哭,弄得跟白眼狼似的表演才高級?國立說了一句正確的話,表演就應該是準確。該重則重,當輕則輕。拿來和各位想成為表演藝術家和導演藝術家的野心家分享,斷不能上了「舉重若輕」的當。那叫不盡責。

和白岩松在新浪聊《一九四二》,岩松說,以往是應邀參加,今天他是硬要參加。因為他看了電影后感觸很多,想為電影做些事情。節目中他應允送給提問網友100張票,節目後一些朋友來信要替岩松買單,岩松謝絕,堅持要自己買票送觀眾。他說,做這件事心裡舒服。我為此賭上之前十二部影片積累的人氣,我相信我對觀眾的判斷。我也做好了心理準備,即使輸得精光也無憾。拍《一九四二》就得把腦袋上的天線全拔了,聾子不怕雷。

過度解讀最大的受害者就是姜文,他的劇本再送審就得拿放大鏡找,生怕中了埋伏,其實他很單純,就是想拍一不寒磣的片子。要真是那麼處心積慮一陰謀家還當導演幹嗎?早就戴鐐長街行或者成立一黨競選台灣偽總統去了,誰還跟電影費這瞎勁。

一大早打開電視聽到兩則新聞,一則是警方繳獲一批可以亂真的上海車展假票,一則是不法商人研製出一種添加劑,用其腌制半小時豬肉可變牛肉的顏色和味道。咱能人真多,不僅勤勞而且智慧有想像力。由此想到可以拍一喜劇,一幫騙子弄一假國務院任命,一批假大使迎來送往出賣主權,大方得連帝國主義都不好意思了。

關於公平,我想說:機會應該公平,但不能要求結果均等。我沒上過電影學院,也沒念過大學。以往不是學院畢業的想當導演那就是句醉話。幸而適逢改革,電影界破除門檻,予我機遇執掌導筒。這就是機會的公平。但我絕不會妄想結果也拉平。倆木匠,誰的活細誰有飯吃。沒手藝的和有手藝的、勤快的和懶的平分一塊餅,那才叫不公平。

昨兒出差,下榻一偽五星酒店。想喝冰箱里的瓶啤,遂電招客服開瓶。俄頃,人到,昂首步入一位穿得跟北洋軍閥似的少爺,眼神一掃,抓起茶几上的兩瓶酒,問:都開嗎?我點頭。少爺挺直腰板用槽牙「咔哧咔哧」咬下兩個瓶蓋,咬得倍兒痛苦,吐出瓶蓋,把酒瓶恭敬奉上。我目瞪口呆,問:起子呢?少爺羞澀答:忘帶了。當時劉震雲也在,也蒙了。那少爺瓶子蓋咬得並不順遂但很執著,咬第二瓶時我的心都要碎了。少爺咬完蓋,扛著兩肩章,頂著類似摩納哥騎兵式的平頂帽,亦步亦趨退出去時,老劉張著嘴難以置信的目光與我交匯,問我:什麼情況?我感動得都快哭了,我不容置疑地答:情況就是這麼一情況!

在夏天我會想上天堂,因為那裡沒有蚊子還涼爽;在冬天我會想下地獄,因為印象中那裡永遠火光熊熊,暖和。傳說中地獄裡所有的酷刑看上去都是對人肉體的懲罰,人死了有沒有靈魂我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肉體是帶不走的。沒有肉體的靈魂下了地獄,下油鍋等等所有刑罰都是虛設了。而且從描繪上看,也沒有找到懲罰靈魂的刑具。所以我由此得出結論,地獄裡的種種恐怖折磨都是瞎話,目的是把人騙進天堂。對肉體的懲罰帶來的恐懼和痛感是人格的反應,肉體滅亡則人格隨之消失,人格不是靈魂。既然死後不能帶走肉體,沒有人格的靈魂下了地獄,懲罰如何落到實處?懲罰通過什麼形態反射給靈魂?靈魂通過什麼形式感知痛苦?請下過地獄的高人指點迷津。另外,千萬不要把人格等同於靈魂,人格必須依附於肉體而存在,但靈魂可以脫離肉體,如果有靈魂的話。

終於可以一覺睡到自然醒了,舒服。這一年幹了11億,累死我了。歇!從今天開始我要躺在功勞簿上睡大覺,想不幹嘛就不幹嘛,就虛度光陰醉生夢死,一直歇到噁心了再幹活。在此,我要弱弱地說一句:感謝觀眾給了我遊手好閒不幹正事的資本,我能說,我愛你們嗎?植入一句廣告:我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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