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松說——歷史上的今天》來到了12月7日。公元208年的這一天，孫劉聯軍打敗曹操，獲得赤壁之戰的勝利；1941年的這一天，日本帝國聯合艦隊襲擊了美國太平洋艦隊，太平洋戰爭爆發。今天是林夕的生日，還是另外一位小朋友——我女兒的生日，生日快樂！
赤壁之戰
先來說說大家都耳熟能詳的赤壁之戰吧，這個著名的歷史事件，已經被人們用各種藝術手法表現過了，有大量相關的戲劇、京劇、評書等。當然，我們在一些評書演義里看到的赤壁之戰，裡面的很多人物在歷史上是確有其人的，比如黃蓋、諸葛亮、周瑜，但是周瑜是不是真像小說里描寫的那麼帥就不一定了，而且評書里說的一些故事，什麼「周瑜打黃蓋」「諸葛亮借東風」等，就不一定有歷史依據了，可能只是後人們的一些想像。我們今天就不再講赤壁之戰的歷史細節了，今天把我一直在想的一個問題拿出來跟大家聊一聊。一說起赤壁之戰，大家就想到曹軍八十三萬，氣勢洶洶地來了，然後孫劉聯軍這一派特別弱小，一共只有幾萬人，在這種實力對比懸殊的情況下打了這一仗，結果孫劉聯軍還打勝了。我自己不僅是個軍事迷，還是一個歷史迷，對這場著名的以少勝多的戰役非常感興趣。當然，不光是我，很多歷史學家也對這個記載有專門的研究。
首先就是這場戰爭中人數的記載是否合理。大家知道，過去打仗是有很大的局限的，最重要的就是後勤問題，也就是士兵們的吃喝拉撒怎麼解決，古代畢竟不像今天，有火車、汽車、輪船、飛機這些先進的交通工具。其實不僅是過去，就是現代的很多戰爭里，後勤問題也是很重要的。大家看「一戰」和「二戰」中的一些戰役，也經常出現因為後勤跟不上導致最終失敗的例子，包括朝鮮戰爭我們為什麼只能打到「三八線」，打不到「三七線」等，也是因為供給問題。在現代運輸這麼強大的情況下，後勤還屢屢出現問題，那個落後的時代後勤怎麼解決？其實當時的辦法也簡單，就是派人推著車去送糧食，送的還不僅僅是軍隊的糧食，還要加上送糧食的人這一路上的口糧。所以大家稍微算算賬，一個人最多能推多少，幾十萬大軍，那得需要多少糧食，需要多少送糧食的人啊？這還是在路上比較順利的情況下，如果碰到了山地這樣的惡劣環境，那還得打點兒折扣。而且，我們現在就算一個人能推幾百斤糧食，還要考慮距離的問題，從長江邊上的赤壁到曹操的根據地，也就是黃河流域，這路程得有多遠！大家知道黃河流域的產糧區主要是河北、山東、河南，從這些地方開始，在那個時代的道路條件下，一個人推著幾百斤糧食，一小時最多走幾公里，一天也走不了多遠。而且問題是戰爭還不是只打一天，可能一年都不止，因為我在看《資治通鑒》的時候，講到赤壁之戰，說今天戰線推到哪兒了，然後就去講別的事兒了，過了好久才說，今天又在哪兒打了一仗。那麼這赤壁之戰整個打下來，幾十萬大軍消耗的糧食量是巨大的。本地糧食肯定是供不上，而後方補給的糧食，幾個人運送的糧食才夠養一個兵。除了糧食的問題，大家還可以再算算，三國時候魏國有統計的人口是六十多萬戶，蜀國統計的人口（非赤壁之戰發生時的數據，但可作為參考）大概是二十多萬戶，這樣的情況下，他怎麼可能徵到八十三萬士兵，還能找到兩百萬人來運糧食？所以實際上在這場戰爭里，魏國一方的參戰人數是不可能有這麼多的。
還有一點值得大家思考的就是當時戰場為什麼會選在赤壁，為什麼會選淝水、官渡等這樣的地方。其實選擇在水系的交叉點打仗，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方便運糧和運兵，只有在這樣一些大港口打仗，才能從水上運一部分糧食過來，減少陸上運糧的壓力。而且軍隊人數太多了也不一定能派上用處，因為古代打仗的時候通信指揮的系統根本跟不上，真正打仗時，指揮就是靠目視距離，就是看主帥旗，主帥旗一倒，整個軍隊的士氣就崩潰了。亞歷山大打敗大流士三世的時候也是這樣，本來亞歷山大的軍隊人數和大流士三世的波斯軍隊相比是處於明顯劣勢的，結果最後大流士三世跑了，大流士三世一跑，整個波斯軍隊就崩潰了。淝水之戰也是，九十萬大軍一退，後邊的人就開始造謠，說前秦軍敗了，搞得風聲鶴唳，草木皆兵，最後軍心大亂。
其實古代打仗是有臨界點的，所謂臨界點就是到底多少人能擺上戰場，能夠在整個組織控制之內，然後打成什麼樣就一定會崩潰。這個問題我還仔細研究過，請教過各種軍事專家。古代打仗若是在野外進行交戰就不像今天一直要打到彈盡糧絕才能分出勝負，古代列「陣」而戰就不用打到這個時候，在這之前就有一個臨界點，這個臨界點一過，對方的指揮系統沒有了，大家群龍無首，軍隊也就崩潰了。所以古代打仗若是在野外作戰而非攻城戰，那就一定要列「陣」。「陣」就是用來指揮的，打仗時擺出的陣形也是事先商議好的，你帶一部分兵力在這兒，我帶一部分在那兒，我們的陣形怎麼移動，這些都是事先決定的。因為真正上了戰場之後，隨機應變已經來不及了，那時候沒有即時的通信工具，命令的傳達也需要時間，等傳令的人拿著這命令到達的時候，戰局可能已經又變了，所以將領其實是無法在戰場上指揮的，大家只能按照事先約定好的這個「陣」來打，不可能出現太大的變化。因此你只要敏銳地發現敵人陣形出現的問題、弱點，攻擊他的弱點，讓他的整個陣形不能再按原來約定的那樣去行動，那麼對方的布局基本上就失敗了。所以古代打仗為什麼特別容易出現以少勝多的情況，一個主要原因就是在這兒。從亞歷山大打敗波斯大軍，到我們的赤壁之戰，其實以少勝多並不稀奇，就是你只要真正地突擊到對方的軟肋，就能掌握勝機。像當年赤壁之戰的大火一燒，雖然不可能把曹操的大軍全都燒死，但是對方的陣形一下子就亂了，這才導致了曹軍最終的失敗。
所以大家以後看古書的時候，千萬不要被那些誇張的描寫迷惑，什麼八十幾萬人的大軍。而且尤其不要相信那種「兩軍對陣，各自派出了一員大將在陣前單挑……」，這是絕對不可能出現的，真正的戰場上，主將絕對不可能這麼打仗。以上就是跟大家分享一下我對古代戰爭的一些思考。
著名詞人林夕生日
今天還是林夕的生日，夕爺生日快樂！林夕應該到今天都是詞人巔峰一樣的存在，雖然很多人說「香港有林夕，台灣有方文山，大陸有高曉松」，但是我心裡知道長短，我和他們相比只能說有一個優勢，就是詞曲都能寫。我的詞寫得還不錯，有自己的風格，但是和夕爺相比，我就只能高山仰止了。夕爺是什麼風格的詞都能寫，他給陳奕迅寫的時候可以是《謝謝儂》這種搞怪的風格，但給王菲寫的時候就可以寫成《你快樂所以我快樂》那樣的風格。而且夕爺在寫詞的時候，敢於押我們都不敢押的韻，就比如說「e」這個韻，在十三韻里「e」這個韻只有十幾個字，不像江陽韻都有幾百個字，所以我聽到夕爺的作品裡這幾句「你眼睛紅了」「你快樂於是我快樂」的時候都傻了，我就想夕爺押這韻就那麼幾個字，那後面那幾個字要從哪兒來。結果聽到最後一句，「由我來重蹈你覆轍」，當時真的被驚到了。大家知道干這行的人就是手藝人，一伸手就知有沒有，有很多庸才寫的詞，就只是追求押韻，但是押韻也只是第一步，真正好的詞人還能在這個基礎上把他的意思特別巧妙地寫出來。所以你看夕爺這最後這一句，「由我來重蹈你覆轍」不僅押上了這個最難的韻，其實也把王菲對愛情的理解寫了出來，大家如果了解王菲，就應該能明白這裡與她愛情觀的契合。
還有我最喜歡夕爺的兩句話，上句是「我就是我，是顏色不一樣的煙火」。其實要是單單看這一句，可能像我、方文山等幾個人大概都能寫，但後邊接上一句「天空海闊，要做最堅強的泡沫」，這就給人一種海闊天空的感覺。林夕從寫《皇后大道東》開始，就是香港一枝獨秀的詞人。我個人覺得，這和他開始追隨羅大佑也有很大的關係。羅大佑到香港發展的時候，因為自己不會寫粵語，所以林夕就開始追隨羅大佑，為他寫了很多歌。林夕寫的：「皇后大道西又皇后大道東，皇后大道東轉皇后大道中，皇后大道東上為何無皇宮，皇后大道中來人民如潮湧……」用粵語唱出來很好聽，而且已經體現了林夕那種寬廣的胸懷以及視角。
林夕大概也創下了我們整個華語樂壇發表作品最多的紀錄，他寫過的詞，據不完全統計應該有幾千首，這個數量跟大詩人陸遊有一拼。在這兒祝夕爺生日快樂，希望您能繼續寫出更多好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