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5日

《曉松說——歷史上的今天》來到了8月15日。這一天是中國人民的歡樂日,也是世界人民的歡樂日,1945年的今天,日本投降;公元978年的這一天,南唐後主李煜去世。

日本宣布無條件投降

首先講講8月15日這個勝利日、歡樂日,這不光是中國人民的歡樂日、朝鮮人民的歡樂日,也是美國人民的歡樂日、英國人民的歡樂日,其實還是日本人民的歡樂日。雖然日本人民聽到天皇發布的《終戰詔書》後哭得跟鬼似的,但是日本人民從此也解脫了,再也不會有第三顆、第四顆原子彈來襲擊他們,再也不會有燃燒彈,再也不會有敵人登陸,這至少保全了這個國家,保全了日本人民。日本宣布投降,也宣告了世界上有史以來最大規模的一場戰爭在這一天正式結束,這個日子也應該算是全世界的歡樂日。

德國在1945年的5月8日宣布投降,到了8月15日,日本宣布投降。這一天,日本天皇向全世界宣讀了《終戰詔書》,日本人民第一次聽到了天皇的聲音,以前日本人從來沒聽到過天皇說話,天皇對他們來說完全就是神。在開戰的時候,裕仁天皇確實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無論歷史怎麼替他推卸責任。裕仁天皇十幾歲的時候手握大殺器,以神一樣的地位做出戰爭的選擇,也是正常的。但是最後在停戰投降這件事情上,裕仁天皇確實起到了重要的作用。當時日本被扔了兩顆原子彈,都已經快撐不住了,日本所有的文官內閣都要求接受《波茨坦公告》無條件投降,可是日本軍人堅決不同意,大家知道軍人在內閣人數中佔了一半,最後大家相持不下。這時候就由天皇來進行最後的裁決,當時的日本天皇已經沒有皇宮了,就躲在地下室里,大家在天皇面前爭吵了半天,最終天皇說,為了日本人民,為了這個國家能繼續生存下去,接受《波茨坦公告》,我們投降。這時天皇覺得個人的榮辱已經無所謂了,堅決接受《波茨坦公告》。美國通盤考慮了當時的戰況,最後麥克阿瑟將軍決定保留日本天皇,其實天皇在宣布投降的時候並不知道自己的未來會是什麼樣子,也許會是戰犯,但是也管不了這些了,就決定投降。

天皇宣讀《終戰詔書》宣布投降以後,日本軍人全都滾倒在地大哭,有的軍人回到家鄉,陸軍大臣阿南向天皇行禮後直接就剖腹自盡。那個時候天皇也怕軍人不接受投降的命令,軍人們如果質疑這個天皇不是真的,是別人假傳聖旨,拒不投降的話就很難辦,所以天皇就決定錄音,讓所有人都能聽到他的聲音,這樣就沒有人再說假傳聖旨了。據說天皇去錄音的時候也挺有意思,所有的工程師、錄音師一看天皇來了,都趕緊跪在地上。錄完第一遍後,天皇問大家:「有什麼問題嗎?」結果誰都不敢說話。天皇又問大家:「到底有什麼問題嗎?」然後終於有一個勇敢的人說:「天皇您有兩個詞的發音不太清楚,您能不能再錄一遍?」天皇說:「好,沒問題,我再錄一遍。」結果又錄了一遍,這回錯了三處,但誰也不敢跟天皇說再錄一遍了,於是就這樣了。

當時所有的日本電台都在不停地播報,讓大家在幾點幾點停下手裡的事情,日本天皇有重要的消息要發布。全體日本人民幾乎都瘋了,大家從來沒聽過天皇的聲音,所有人都在這一刻停下來,準點等在收音機前。日本電台準點播報了天皇的重要講話。天皇說,為了這個國家,為了人民,我決定接受《波茨坦公告》……全體日本人民哭聲一片,到處都有軍人自殺等,大家都覺得屈辱,日本那個民族還是一個尚武的民族,而且還有那種武士道精神,大家都覺得我們怎麼能投降?其實第二天我猜大家心裡也輕鬆了,戰爭就這樣結束了。

其實在天皇宣布投降的消息發布之前,年輕的少壯派軍人就得到了消息,這時就有人開始在組織政變。他們去找陸軍大臣阿南,想讓阿南領導政變,但阿南堅決不同意組織政變,當然他也不願意投降,最後剖腹自殺了。為了阻止日本投降,少壯派軍官就到處去搶天皇錄音的唱片,不想讓它發布出去。這張天皇錄音的唱片是高度機密的,當時做了好幾個備份,由不同的人化裝送到電台去,不少少壯軍人直接衝進電台,抓住電台的人問這唱片在哪兒,但電台的人都特別勇敢,大家最後保護住了這張唱片。當然最後政變被鎮壓了,那些少壯派的軍人在皇宮外的廣場剖腹自殺向天皇謝罪。

日本投降的消息傳到中國以後,中國人民陷入了歡樂的海洋。我看到了無數當時的記載,日本投降的消息一發布,中國電台的播音員就趕緊開始播報說:「剛剛收到消息,日本天皇接受《波茨坦公告》……」後面就已經激動得說不下去了,然後第二個播音員接著說:「日本正式……」然後又哭得說不下去了,堅持著的第三個播音員接著說:「日本投降了!」然後所有人都哭成一團,沒法再繼續播音了。最後就打開窗戶,把這個電台的話筒對準窗外,說:「大家來聽聽外面的歡呼聲……」外面到處是鞭炮齊鳴,已經成了歡樂的海洋。當時的重慶中央社收到日本投降的消息,馬上在牆上寫出巨大的字:「日本投降了!」中央社的記者也來不及印報紙了,就乾脆騎著車出去到每個地方大聲喊著告訴大家:「日本投降了,日本投降了!」當時印的第一批刊有日本投降消息的報紙很快就被搶得精光,在成都印的號外也很快搶光了,甚至有人願意出五百大洋去買一張號外,那時五百大洋都能買一輛汽車了,可見人們的激動之情。

我還看過梁思成在自己的回憶錄中對這件事情的記載,當時梁思成在重慶化緣,正在美國使館跟一朋友聊天。因為重慶是山城,美國使館就建在山上,聊著聊著突然就覺得不對了,說這個城市怎麼突然亮起來了,重慶當時所有的探照燈都亮了,然後鞭炮齊鳴,梁思成說:「這是怎麼回事兒?」最後大家說:「日本投降了!」於是大家也不在使館聊什麼天了,所有人都衝到大街上,衝進歡樂的海洋。梁思成說他遇見了各種大知識分子,好多大教授都喝高了,所有的鞭炮都賣光,酒也賣光了,人民太歡樂了!這是在國統區的景象。

在淪陷區也一樣,上海也得到了消息,上海人民馬上都擁向了南京路,雖然那個時候日本軍隊還在那兒,上海人民也不怕了。上海當時最高的建築就是現在南京路上的國際飯店,上面升起了一面巨大的國旗,整整八年了都只能掛日本旗,今天終於掛上了自己的國旗,上海人民陷入了歡樂的海洋。那一天在中國的各個地方,在敵後的根據地,在所有的城市、鄉村,都能看到狂歡的人群。中國人民經過了八年抗戰終於勝利了,日本人終於投降了,這一天永遠值得中國人民紀念。

當然美國人民也在狂歡,也陷入了狂歡的海洋,所有報紙都出現了那麼大的一個「V」字,就是「Victory」——勝利,整個一版都是這個。戰爭終於結束了,再也不用犧牲那麼多美國兒女了。中國人民在這場戰爭中當然是付出了最慘重的代價,總共犧牲了三千多萬人,世界人民終於戰勝了日本帝國主義。

南唐後主李煜去世

公元978年,南唐後主李煜去世,其實應該說是中國歷史上最偉大的詞人之一、中國歷史上最偉大的文學家之一李煜去世。至於他是不是南唐後主其實並不重要,我覺得他如果不做南唐後主反而還能多活幾年,為我們多寫幾首漂亮的詩詞。

我從小就喜歡讀詩詞,我曾經在很長很長一段時間,大概從十幾歲到三十歲,最愛的就是李煜。因為那時候年輕,也多愁善感,對於詩詞的技巧非常看重,在詩詞撰寫技巧方面,李煜是獨一無二、無出其右的,可以說是最好的。

當然後來我三十歲以後,慢慢地成熟了,對藝術也有了很多不同的看法,對基本的內容以及大師的情懷各方面有了更多的追求,這個時候我對技巧方面的東西就不那麼重視了。再去看他的詩詞就會覺得他的情懷不夠博大,李煜不是那種胸懷天下的人。南唐在那個時代是一個強大的國家,所以宋太祖最怕的其實就是南唐皇帝李煜,如果李煜後來不寫那些懷念祖國、懷念故土的詞,他沒準兒還能多活兩年。大家經常把他和阿斗做對比,阿斗在亡國以後活得挺好,也不知道裝傻還是真傻,反正就是亡國以後還每天嘻嘻哈哈的特高興。有人問阿斗:「你不懷念自己的祖國嗎?」他說:「這也挺好啊。」阿斗是樂不思蜀,大家就覺得他不是個威脅,就養著他吃吃喝喝就行了,這才能花幾個錢?可李煜不是,李煜在南唐被滅以後,自己寫了一大堆東西懷念故土,什麼「無言獨上西樓,月如鉤」,一會兒又「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一會兒「雕欄玉砌應猶在」,一會兒又是「四十年來家國,三千里地山河。鳳閣龍樓連霄漢,玉樹瓊枝作煙蘿」。李煜天天懷念他那故國,這誰能容得下你?那就必須得殺了你。其實宋朝是一個並不愛殺文人的朝代,除了李煜,宋朝就沒殺過什麼文人。但是像李煜這樣的文人,宋朝還是容不下他的,於是在李煜生日的那一天,宋太宗賜給他毒酒一杯,讓他結了自己的生命。所以李煜的生日和忌日是同一天,今天一定要紀念這位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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