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9日

《曉松說——歷史上的今天》來到了7月29日。1890年的這一天,凡·高去世;1928年的這一天,李嘉誠出生;再有就是1836年的今天,法國巴黎的凱旋門落成。

偉大的畫家凡·高去世

1890年的這一天,凡·高在一片麥田裡結束了自己的生命。在凡·高死後的這麼多年裡,我覺得他在全世界文藝青年的心中,已經遠遠超越了一個畫家的地位。當然他首先是一位偉大的畫家,但是由於他的整個人生、他昂揚的生命力以及他悲愴的生活,給人們帶來的那種衝擊和懷念,尤其是那本描寫他的傳記《渴望生活》,以及那首關於他的歌Vi(Starry Starry Night,《繁星,繁星夜》),這首歌因為他那幅著名的畫作《星夜》而得名,這一切讓凡·高在所有人的心中成為生命的代表,而不只是一個畫家。有關他的繪畫我就不多說了,因為我自己不太懂畫,我看凡·高的畫的時候,就覺得這人怎麼畫的東西這麼怪,尤其是這個《星夜》,星星都畫得那麼大,掛在天空中,這凡·高是不是有散光啊?因為最開始不懂畫,也不懂藝術,不懂什麼叫生命,不懂什麼叫印象派或者表現主義,所以小的時候我就奇怪這星星怎麼那麼大,一顆顆星星都那樣打轉,我說這個人肯定有散光。

很多年之後當我讀了《渴望生活》,當我仔細地把Starry Starry Night這首曲子彈出來,把歌詞全部記住的時候,我對凡·高才有了新的認識。Starry Starry Night是一首特別特別長的歌,歌的最後幾句詞寫得特別好,在寫到凡·高最後自殺時,它說:「When no hope was left inside on that starry starry night,you took your life as lover soften do.」——在所有希望都已經失去的繁星繁星夜,你對待自己的生命像所有相愛的人一樣。因為很多相愛的人最後是自殺的。寫得非常凄美。「But I could have told you,Vi,」——但我想告訴你一句話,文森特「this world was never meant for one as beautiful as you.」——這個世界再也沒有遇見像你這樣一個美麗的人。歌詞的作者叫Don M(唐·麥克林),是一個美國人,美國人通常歌詞寫得都不好,沒有英國人寫得好,但是這首歌寫得特別好,後來我去唱卡拉OK時也經常點這首歌,這首歌還被很多中國歌手翻唱過。

大家如果去卡拉OK,一定要聽一下這首歌,特別美。

因為這一切,凡·高在我們的心目中遠遠超過了同時代的其他藝術家。

當時,塞尚、凡·高和高更被稱為「後印象派三傑」,但是在大家的心目中,凡·高遠遠超過了塞尚、高更。不光是因為凡·高的自殺,人們從他的整個人生跟繪畫作品中體會到了「生命」跟「生活」其實是兩回事兒,我也深深地體會到了這一點。藝術是從一個人的心靈出發的。凡·高其實是個最典型的例子,包括我後來也做藝術,看了那麼多藝術家的作品之後,我覺得藝術就是藝術家的生命力。我覺得「生命」是一種東西,「生活」是另外一種東西。就像有時候聽人唱歌,你覺得大多數人都是在歌唱生活,於是就管歌唱生活的叫作「唱歌」。但一些非常偉大的歌者,他們並不是在歌唱生活,他們是在歌唱生命,歌唱生命的人我就認為他們在「歌唱」,而不是「唱歌」。

凡·高是一個生活特別簡單的人,他一輩子除了畫畫,就是謀生,沒幹過什麼事情,愛情也沒有那麼豐富多彩,他所經歷的愛情就是曾經向一個房東的女兒求婚被拒絕,後來愛上過一個懷過孕的妓女,就這樣簡簡單單的生活,一生都在畫他的畫。他的家庭生活也非常簡單,只有一個愛他的弟弟,他的弟弟是他一生中唯一的摯友。凡·高一生窮困潦倒,實際上並沒有賣出一幅畫,有一次他非常高興地去跟自己的弟弟說,我終於賣出去一幅畫,實際上這幅畫就是他弟弟出了錢,找一個人當托兒來買的。弟弟一生都崇拜他、愛他、支持他,在凡·高自殺之後半年,他也因病追隨哥哥而去,這是一對非常感人的兄弟。

凡·高曾經跟一些畫家比較要好,比如說跟高更,但最後還是爆發了激烈的衝突。凡·高有一幅著名的畫,叫《割耳後的自畫像》,一個灰暗的人在那裡,臉色都是鐵青的,就是跟高更爆發了激烈的爭吵之後,凡·高把自己的耳朵割下來了。高更當然最後也瘋了,他拿著凡·高的耳朵,跑到南太平洋一個叫塔希提的小島上待了一輩子。那時候的畫家都有著昂揚的生命力,包括音樂家、作家,大家都覺得他們有一些精神上的問題,正常人看起來就是覺得有病,其實那不是病,那就是昂揚的生命力。

凡·高在最簡單的生活中綻放了最昂揚的生命力。他畫的所有東西不是因為散光,那是我小時候的認識,那是因為在他自己心裡,星星就是那麼大,向日葵就是那樣昂揚。印象派也好,或者說表現主義也好,最重要的就是畫出來的並不是眼睛看到的東西,不是我在生活中看到的東西,而是心靈看到的東西。

就像貝多芬,貝多芬晚年聾了,根本聽不見聲音,可他也能寫出美妙的音樂。

音樂、繪畫這些藝術,尤其是像凡·高這樣的繪畫,本身就是生活中沒有的。

你在生活中聽到的全世界的海潮聲、伐木聲、鳥叫聲,那都不是音樂,客觀的世界中,沒有一樣東西是音樂,只有從人心裡流淌出來的音符才是音樂,音樂是純粹來自音樂家內心的東西。貝多芬在耳聾以後,寫出了《月光奏鳴曲》,寫出了《第七交響曲》,他不需要聽見什麼聲音,他也不需要出門去看月光,那些月光是在心裡的月光,那些歡樂是在心裡的聲音。凡·高的畫也是如此,這個世界就是他心裡的樣子,而不是他眼前看到的樣子。我覺得這是我長大以後對藝術的最深刻的體會。

凡·高是一位生活中雖然悲慘,但是綻放出自己最昂揚的生命力的畫家。我曾經在世界上好幾個博物館裡看見過凡·高的畫,包括我這次在紐約去MoMA——美國現代藝術博物館,也看到了凡·高的畫。MoMA越往上的那些樓層我越喜歡,因為那裡陳列的主要是印象派時期、表現主義時期的作品,往下的所謂現代藝術簡直就沒法看了。大概是在MoMA的五樓,有一幅凡·高的畫,我通常是不愛給自己照相的,因為覺得自己長得不好看,但是見到凡·高的畫,我還是非常認真地站在那兒,給自己和那幅畫合了個影。凡·高給了我們所有做藝術的文藝青年以最深的影響和最大的鼓舞,紀念凡·高!

華人首富李嘉誠出生

今天說的這兩個人正好是完全相反的兩個人,一個是充滿了昂揚的生命力的藝術家凡·高,但他在生活中是一個失敗者,徹徹底底的失敗者;另外一個是非常冷靜,在生活中非常特別、非常理性的李嘉誠。李嘉誠1928年出生,今天已經八十多歲了,但是他依然在工作,這是我們很多人特別不理解的地方,說一個人為什麼有那麼多錢了還要工作。這就是我們不能成為成功的、像李嘉誠這樣的人的原因。我們有一點兒錢就要去旅行,就要到處去玩,躺在床上看書、彈琴,就不去工作。但是李嘉誠已經不只是為了掙錢、生存,只有他這種從小有堅定的社會責任感和對生活堅定不移的態度的人,才能做到這樣,依然在八十歲的高齡還在工作著。

李嘉誠是香港這樣一個市民社會成功的最典型的代表。香港是一個很怪的城市,當然這也跟它的歷史有關,香港先是作為中國最不想要的地方割讓給英國。大家知道,一個國家割讓領土給其他國家的時候一定是選擇最不想要的地方,中國肯定不會把上海割讓出去,當年割讓台灣和遼東半島給日本的時候,就是由於當時不想要台灣了,但後來覺得遼東半島很重要,所以就又贖回來了。

當年香港割讓給英國以後,從一個非常不重要的漁村,本身就沒有什麼真正文化傳統的地方,變成了世界上非常重要的城市。所以香港後來成了一個非常有意思的地方,香港的經濟非常發達,但大學非常少,香港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就只有三個大學和幾個教會學院,這幾個教會學校直到最近幾年才升為大學。到今天為止,香港大概也就有七個大學,七百萬人口的城市只有七個大學,大家知道這個比例是非常低的,像廣州都有數十個大學,非洲的一些大城市,像內羅畢、開羅等大學的數量都多得多。

香港一直是一個沒有知識分子精英階層的市民社會,但是這也讓香港能夠甩下包袱快速向前。大家知道,一個國家、一個城市,如果存在大量所謂的士大夫階層、知識分子精英階層,就像魯迅先生曾經諷刺的一些大教授什麼的等等,實際上是會給很多市民奮鬥以及世俗發展帶來阻力的。因為精英知識分子通常都會說你不能這麼做,你得聽我們的,我們是精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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