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9日

《曉松說——歷史上的今天》來到了2月9日,今天是2012年農曆的除夕。從今天開始未來十幾天我們公曆農曆同時用,因為我們中國人每年三百五十天都用公曆,每到這個時候,有那麼十五天要用農曆了。所以今天我們要說除夕,祝大家合家團圓。以及在這一天偉大的俄羅斯作家陀思妥耶夫斯基逝世。

除夕和春晚

除夕應該是幾千年前就有了,呂不韋的《呂氏春秋》就有記載,為什麼叫除夕呢?就是因為在新年的前一天,大家要擊鼓除鬼,這個叫除去「疫癘之鬼」。到了後來鬼慢慢都除沒了,沒鬼以後除什麼呢?除點蜘蛛網,除點老灰塵,所以除夕之前大家要大掃除,把「夕」就是「從前的事」都除掉。我從小每到這個時候就跟著全家到處去大掃除,上上下下登梯爬高。我印象最深的就是每年除夕的那頓團圓飯。那個年代生活很艱苦,全年最好的一頓飯就是除夕這一天的團圓飯。中國人就是這樣,不管有多苦,大家再怎麼艱辛,到了除夕之夜都要過好,包括現在的春運,不管大家一年中怎麼顛沛流離、怎麼掙扎、怎麼奮鬥,無論如何都得還鄉和家人團聚。中國的春運可以說是全世界最大的遷徙,數億人奔往家鄉,不管這一年在外面發生了什麼,這一晚都是最幸福最快樂的。

我小的時候很艱苦,幾乎沒什麼吃的,北京一到冬天就只有大白菜,等到除夕這一天,爸媽單位發一份米粉肉、一條紅燒魚,以及幾斤花生、瓜子,我就是負責去給全家領這些。每年就領一盆肥肥的肉回家去,放在現在大家看著都覺得膩,可是那個時候,大家對肉的渴望簡直「令人髮指」。每次從單位拎到家的路上,我都要偷偷吃兩片,現在說起來還能回憶起當年的口水。我吃完兩片,還要把那米粉給抹得非常均勻,好像沒有吃過一樣。北京當時只有幾個老字號,我記得很清楚,我們家人除夕之前逼著我早上四點鐘起床,有時候三點鐘,進城去排大隊。因為大家再苦,除夕也要吃點好的。在「天福醬肘子」的門外要排兩小時隊,然後在王府井「全素齋」門外排兩小時隊,所以我要先到那裡領一個號,然後再跑到王府井去領一個號,然後兩邊跑。一直到買到了天福醬肘子和全素齋的素什錦,上海叫烤麩。在寒冷的冬夜裡排隊,我記得有一年還看到著名相聲演員李金斗,就排在我後邊。可見除夕對中國人是無比重要,無論多麼艱苦,一定要在那天晚上吃到米粉肉、紅燒魚,然後做一個四喜丸子,這是北京的傳統。

後來就開始看春晚,1983年我才十多歲,全家都在看春晚。後來我出國,中央四套是向全世界播放的,由於時差問題,它就不停地播,在每一個國家的海外中國人,基本上都能夠在那天晚上一邊包餃子一邊能看到時間差不多對的春晚。那一天是完全屬於中國的,以至於外國人也養成了習慣,這天要到中餐館去吃飯,因為全世界的中餐館在那一天都有各種各樣的優惠。不管華人在海外多艱苦,到那天晚上都喜氣洋洋。

春晚帶給了我們無數的歡樂,我自己的作品曾經有四次登上春晚,《同桌的你》登上過三次春晚,還有《萬物生》等等,趙本山有一年弄了個小品叫《同桌的你》。我還記得那時候《同桌的你》獲得了「春蘭杯」全國人民評選最受歡迎的春晚節目第一名,非常興奮,領了五萬塊錢,還有一個獎狀,上面寫著「你榮幸地參加了中央電視台春節聯歡晚會……」雖然是榮幸,但是咱中文好像不能這麼寫吧,但也不管了,就這麼寫吧。最開始《同桌的你》上春晚,沒有人問我版權就上了。等到趙本山演小品《同桌的你》的時候,版權受到了重視,小瀋陽用了一分鐘都不到,之前本山打了電話,詢問版權情況以及怎麼付費的問題。當然春晚是中國唯一的所有人都不收錢的節目,大家上去都是一種榮耀,於是乎我就說,按照版權法的規定應該給我版權費,大概十塊錢,算了吧,全國人民大喜的日子,就演吧。

除了幾個作品上過春晚,2004年我被當時春晚組的總導演袁德旺聘為春晚的音樂總監。2013年我代表恆大音樂請e Dion(席琳·迪翁)來參加春晚,她還跟宋祖英合唱了一首中文歌《茉莉花》,後來看到網上大家反映還不錯。其實是我在拉斯韋加斯幫她錄好的,當時用了英法西三種語言教她中文發音,錄了一整天。

春晚確實是特別特別艱苦,每當大家罵春晚的時候,以前我也跟著罵,等我自己在裡面工作才發現那真是一項非常非常龐大的工作,無數次地審查,斃掉無數的節目,要同時想到全國的百姓,南方的、北方的、西部的、東部的,大家都要喜歡。其實春晚已經很不容易了,尤其被罵俗的時候,我覺得春晚作為給全國13億人看的,它就應該俗,高雅的應該進音樂廳里,給那些穿西裝打領帶的人看,憑什麼讓全國人民都陪著一些高雅的精英來看「高大上」?我堅持認為春晚就應該俗,全國人民喜歡的東西,雅有一點就夠了。

春晚是個龐大的工程,非常艱苦並且無聊,我在裡面工作一個多月以後,實在受不了就走了,真是服了他們的堅定。春晚誕生了無數到今天都記憶猶新的節目。最開始的時候音樂節目還是很厲害,因為每一次春晚都走紅了一首歌兩首歌,當年的費翔等等都是春晚走紅的。雖然到後來,由於音樂的渠道擴大,有了各種選秀節目等等,就很難說誰因為唱了一首歌就紅了。但是在語言類的節目里,春晚依然是最權威的,每年會給大家留下非常膾炙人口、流傳很多年的小玩意。我第一次見到本山也是在春晚的後台,很有意思,他天生就具有很好的幽默感,是位喜劇大師。總而言之,春晚給全國人民帶來無限歡樂,到今天除夕看春晚已成了中國人民的一種民俗。

金朝滅亡

1234年的這一天,金朝滅亡,對於漢人來說,說不好是悲慘的事還是喜慶的事。到今天大家說金朝也是中華民族的一部分,後來變成了滿族,等等,但是當時南宋最大的敵人就是金朝。當年金朝跟北宋一起聯合打遼國,把遼國滅了以後,金朝就順手滅了北宋。後來全世界都被蒙古打得不行,金國在北邊被蒙古打,就不停地逼迫南宋,繼續納貢,甚至來打南宋,南宋也沒辦法了,於是就跟蒙古一起聯合滅了金國。金國滅亡以後,南宋直接面對了全世界有史以來最龐大的軍事大帝國——蒙古,最終被蒙古滅國,這個教訓很深刻。其實,南宋也不能說不吸取北宋教訓,也不能說是沒有有識之士,南宋有名將、有名臣,但在歷史大勢下,那麼多國家被蒙古滅國這種情況下,最終南宋也沒辦法。

陀思妥耶夫斯基去世

1881年的這一天,俄國當時最重要的作家陀思妥耶夫斯基去世了。俄國是一個在文化上非常偉大的國家,在政治上、外交上、軍事上西方老覺得俄國好像是一個東方的國家,怎麼都覺得它不一樣,包括希特勒打仗的時候對英法戰俘非常好,但對蘇聯(即俄國)戰俘就覺得不是同類。

但是在文化上,全世界每個音樂廳里都在上演著柴可夫斯基的音樂。普希金也好,托爾斯泰也好,全世界都認為他們樹立了西方文化的典範,屬於西方的偉大作家。陀思妥耶夫斯基也是一樣,他的作品在每一個西方國家都有很大的影響。

我舉個小例子,李安是融入美國文化的最著名的華人導演,他的很多教育是在美國完成的,包括大學、研究生,所以李安是拍美國電影而且能獲獎的重要華人導演。李安有個合作的猶太製片人叫詹姆斯·夏穆斯,純種美國人,非常了解美國的文化,他不停地幫李安改劇本。有一處他跟李安說,你為什麼要寫這個主人公讀昆德拉呢?昆德拉在東方很有影響,但是在美國,昆德拉影響並不大,讓這個主人公讀陀思妥耶夫斯基,這樣所有的美國觀眾立即就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他是個什麼階層的人,他是個什麼文化的人,全都展現出來了,人物就鮮明化了,李安導演就接受了他的意見。從這個小小的例子,我們可以看出陀思妥耶夫斯基在西方國家是一位非常重要的、非常有影響力的作家,可以說是目前在全世界影響最大的俄國作家。他在1881年的這一天去世,非常值得紀念。

大家可以去了解下這個人,他不但坐過牢,而且馬上就要被槍斃的時候聖旨下來了,說刀下留人,之後就流放西伯利亞,顛沛流離。他本身還是貴族出身,有點像曹雪芹,所以說一個貴族出身的人,要經過各種各樣顛沛流離的生活,最終看清了人,看清了世界,才能給大家留下偉大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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