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29日

《曉松說——歷史上的今天》來到了1月29日。1953年的今天鄧麗君出生了,那是我年少時最大的偶像之一,而且在我心裡鄧麗君從來沒有去世,所以我不要在她去世的那天來紀念,要在她出生的那一天來講她。第二就是1979年的這一天揭開了中美的蜜月期。第三就是1886年的這一天,賓士汽車正式申請到了用汽油做燃料的汽車專利,這其實就是第一輛汽車的專利。

鄧麗君出生

1953年的今天,一個叫鄧麗君的姑娘出生了,她在整個華人音樂史上佔到了最重要的地位。在她之前,華人就沒有什麼自己的流行音樂。解放前的周璇等等,那時有一大批,當時產量還挺大,有七八千首之多,但那其實還不能完全叫現代流行音樂,還是有很多江南小調民歌。中間也不知道怎麼斷了那麼多年,總而言之,華人第一個自己的巨星是鄧麗君,這是當之無愧的。

前一陣子我到拉斯韋加斯去給席琳·迪翁錄音的時候,就在酒店裡看到一張珍貴的照片,是第一次有一個亞洲人在拉斯韋加斯登台。拉斯韋加斯是美國最重要的舞台之一,鄧麗君在1983年照了那張照片,在一群西方人中間鄧麗君有華人那種甜美、純潔、嫻靜,像一朵淡淡的蘭花一樣開放。當時四天的演出票提前全部賣光,一張都不剩,把演出商嚇著了。整個西海岸的華人,全都奔赴拉斯韋加斯去看她演出,從那個時候開始,拉斯韋加斯才有了華人音樂人、亞洲音樂去演出這個習慣,到現在還有。現在華人的大明星都在那兒登過台啊,我還在那兒看過劉謙的魔術表演,此事說明了那個時候鄧麗君在全世界華人心目中的地位。

聽到鄧麗君的歌對我們大陸長大的孩子來說震撼更大,因為在那之前我們大陸還沒有自己的流行音樂,我們之前都聽蘇聯歌曲、越南歌曲、阿爾巴尼亞歌曲。從小我媽拍著我唱搖籃曲,印尼歌曲,「寶貝,你爸爸參加游擊隊,打擊敵人呀我的寶貝」,我居然是聽著印尼歌曲長大的。我爸爸只會唱一首流行歌,也是印尼的歌,「風兒呀吹動我的船帆」。

我們那時候只能唱亞非拉以及蘇聯老大哥的歌,沒聽過流行音樂,尤其沒有聽過中國人唱流行音樂,中國人都是在台上唱那種特輝煌的歌曲,要不然就是「邊疆的泉水,清又純」這種少數民族民歌。

以前都沒有聽過有人味的歌,鄧麗君唱的不是偉大的祖國,不是偉大的黨,不是偉大人物,是我們自己。原來我們還會被歌唱,就是說我們也值得歌唱嗎?我們這些螺絲釘也值得歌唱嗎?我們在受教育的時候被告知你們都是螺絲釘。但是鄧麗君連陪我去買菜都唱了,「我到市場來買菜,你從迎面來……但願有你在身旁,陪我去買菜」,這些都唱到歌里。

那個時候亞非拉歌曲是有一點點愛情在裡面的,所有年輕人都瘋狂地唱,我還記得古巴歌曲《鴿子》,就最後兩句唱到什麼親愛的小鴿子我要隨你去遠方。有「親愛的」這三個字,今天年輕人都不能想像,那個時候年輕人聽到「親愛的」三字都瘋了。那時候我們家被打倒沒錢,偷偷摸摸印點歌本,就印上南斯拉夫的歌曲《深深的海洋》、古巴的《鴿子》、蘇聯的《一條小路》等等。我媽寫的譜子,我一到天黑就跑到學校門口偷偷去賣,一下就賣沒了。所以當鄧麗君來的時候,開始真歌唱愛情的時候,大家全瘋了,當然了也「毒害」了我們一代青少年,因為鄧麗君,當然也因為同時代的瓊瑤、三毛等等。

那一代人無比相信愛情,已經不僅僅是相信愛情,愛情成了一種信仰,是人生中最重要的東西,不像今天覺得愛情是財富。今天我一哥們兒離婚了,大家問他,說你為什麼娶新的人,是因為她特別有錢嗎?他說不是。她家裡特別有背景嗎?他說不是。她長得特好看嗎?他也說不是。哦!那是愛情!大家說。可那時候不是,那時候首先問你是不是特別愛,在那個時代愛情是第一選項,現在愛情是最後選項,已經是這樣的時代了。

我們那個時代,鄧麗君「毒害」了我們一生。鄧麗君的所有歌,對愛情之忠貞之相信到了那種地步,實際上傳遞給大家一個信念,就是說這個世上有那麼一個人,那人就是你命中注定的伴侶。

記得少年時的一天我到潭柘寺去,回來沒有末班車了。潭柘寺在離北京很遠的郊區的山裡,我就開始翻山越嶺,走路走到門頭溝。我以前沒有去過農村,不知道夜裡天氣那麼涼,我一個人在山岡上走了很久很久,有好幾個小時。我正好帶了一個錄放機,裡面有一盒磁帶,走到山頂上突然看見滿天繁星,太燦爛了。這時候鄧麗君正好唱起《千言萬語》,我就不走了,躺在山頂上吹著山風,看著星空,聽著鄧麗君,當時就恨不得把自己獻給愛情。

鄧麗君之後的今天,就已經很少有那樣純潔的愛情了。王菲的歌是說我了解這是什麼東西,我知道愛情是個什麼玩意,我也了解你們這些臭男人,我也了解生活什麼樣,可是我還愛你。王菲的這種愛情是勇敢的愛情。我不認為這就是冥冥之中世界上唯一的一個,我了解你們什麼樣,愛情什麼樣,可是我還愛著你們,勇敢愛你們,是後來的愛情觀、世界觀。鄧麗君時期就是你是天你是地,你是我的一生,美好極了。

而且旋律特別好聽,鄧麗君主要都用的日本旋律,她專門有一個大系列就叫「島國情歌」,她也唱過日語歌。日本旋律特別好聽,我個人總結是因為日語詞太長了,光寫一我愛你,就「私はあなたを愛して」,就這麼長,唱兩句才說完,所以日語歌唱了半天,其實也沒突出什麼內容,導致他就得把旋律寫得特好,所以日本歌曲很有旋律感。亞洲本身就是重旋律啊,非洲人重節奏,歐洲人重和聲。所以大量好聽的旋律被填進各種各樣至情至性的純潔到極致的歌詞,後來不停地被翻唱。

我曾經聽過翻唱鄧麗君的最好聽的一張唱片,推薦給大家聽,就是鄧麗君去世之後一個月出版的,叫《告別的搖滾》,是由大陸最好的五支搖滾樂隊翻唱的。因為聽過很多女生翻唱鄧麗君,但是唱得比鄧麗君好的很少很少。鄧麗君非常非常經典,以至於當時大陸地區的大量女生都在學鄧麗君。但是男生用搖滾嗓唱出鄧麗君的那些歌簡直太好聽了,尤其是由鄭鈞、黑豹、臧天朔、輪迴、唐朝一起唱的《夜色》,完全唱成了一個動人心魄的搖滾歌曲。我還記得臧天朔在那裡邊唱《路邊野花不要采》特別有意思,他們翻唱了鄧麗君10首經典歌曲,那張唱片是我聽到的最好的一張翻唱,大家一定要去聽聽。

鄧麗君影響了我們整整一代人。她之後各種叫天后、天王的有很多很多,但是能像鄧麗君一樣被全世界華人共同熱愛的,幾乎沒有,也沒有人有這麼多的作品讓大家不停地翻唱。鄧麗君被翻唱之多,流行R&B的時候拿R&B翻唱,流行搖滾了用搖滾翻唱鄧麗君。

當時中國剛剛改革開放,外面的風剛吹進來的時候,鄧麗君在我們這一代,就是「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我始終記得我年少的時候,風吹開領口,相信愛情的那種感受,而且那個時候鄧麗君還是被禁止的。我記得很久以後,我都已經在流行音樂界成名了去電台做節目,電台還是跟我講,有幾個人你不能說,不能提鄧麗君,不能提邁克爾·傑克遜,反正有各種各樣的原因吧。今天被刪個微博什麼的,大家有時候還有一些不滿意。你要想想那個時候,鄧麗君都不讓聽,到電台不許說鄧麗君三個字。靡靡之音的意思就是會柔軟你們的鬥志,人本來應該為了祖國時刻準備去戰鬥,然後一聽那個就迷離。其實也沒有迷離,台灣在那個時代依然是健康向上的。

我覺得一個大遺憾就是鄧麗君終生沒有來到大陸,當然可能跟她的個人政治信仰有關。她出身於國民黨將領的家庭。千千萬萬熱愛她的大陸歌迷,始終沒有能聽到她一場演唱會,這是一個深深的遺憾。

紀念鄧麗君。

鄧小平第一次訪美

1979年的這一天,鄧小平訪問美國,這是一次劃時代的訪問。首先我們的領導人之前就沒訪問過美國。鄧小平當時還不是最高國家領導人,是以副總理的身份訪美,但是全世界都已經知道鄧小平會帶領中國人民向前走了,所以美國是以接待國家元首的禮節接待了鄧小平。

那個時候的世界跟今天不一樣,還是冷戰時期。全世界有一個強大的勢力就是以蘇聯為首的華約東方國家集團,上萬枚核彈頭瞄準了全世界每一個城市。所以當時如何共同對抗蘇聯,是中美最重要的話題。美國跟蘇聯當然是對抗,我們跟蘇聯也在珍寶島幹了兩天。蘇聯屯兵百萬在中蘇邊界。當時我們的一切軍事也都是指向北方,就是為了防蘇聯。我們的軍工工業,都搬到貴州、四川等三線地區,就是為了遠離前線。所以中美找到了一個巨大的共同利益,就是共同對抗蘇聯。

在那個時候,鄧小平訪問美國啟動了中美長達整整十年的蜜月期。那個時候美國不但不禁運武器,最先進的武器都可以賣給中國。當時還記得美國最先進的炮瞄雷達——就是你打一發炮彈,馬上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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