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野山,後山某地——
「高晴大人。轎子都已經準備好了。」
「嗯。」高晴看著身前的一頂頂轎子,輕輕地點了點頭,「很好。」
「高晴大人。」這時,又來了一名伊賀忍者快步朝高晴奔來,「吉久大人已順利將豐臣小姐轉移。」
聽到這名忍者的這句報告,高晴他那原本一直緊繃著的臉,此刻總算是稍稍放鬆了些。
「順利將她轉移了嗎……那就好。」
吉久和高晴雖都被豐臣信秀下令即刻將牢房內所囚禁的人轉移,但二人具體的任務內容稍有不同。
豐臣信秀要求得由吉久本人親自去將他的妹妹轉移走,以此來確保對琳的轉移萬無一失。
若是情況需要,長谷川先生他們都可以不帶走,但唯獨我妹妹是不論如何都必須要帶走——這是豐臣信秀的原話。
因此,在豐臣信秀這樣子的嚴令之下,在得知琳已經順利轉移走後,高晴也不禁鬆了一口氣。
因身份、重要性不同的緣故,琳被關押的地方與長谷川等人所關押的地方不僅不相同,還隔著一段很遠的距離。
因此,在從豐臣信秀那收到轉移囚徒的命令後,吉久便和高晴兵分二路。
吉久前去轉移琳。
而高晴則去轉移被關押在「普通牢獄」中的長谷川等人。
高晴將他的部下們一分為二——一部分人負責進牢,將長谷川等人帶出來。
另一部分人則去調集用來將長谷川等人轉移的轎子。
眼下,能調來的轎子,已全數調撥了過來。
就只差將長谷川等人給帶過來了。
高晴此時仰起頭,看向遠方的山頭。
只見遠方的山頭上,股股火浪翻騰,像是要將天空也一併焚燒。
樹木、建築遭焚燒所激起的大量黑霧,如朵朵烏雲籠罩著山頭。
即使隔著老遠,高晴也能聞到令人作嘔的焦臭味,嘴巴像是剛吃了黃連一般泛著苦味。
高晴看了眼那蔓延得越來越快的火勢,然後又抬頭看了看頭頂的天空。
看著頭頂的天空,股股憂慮,緩緩從高晴的眼底里浮現。
「可千萬別於現在下雨啊……」
自氣溫轉暖後,每日的天氣便開始多變起來。
今日早晨明明還是有太陽出來的大晴天,但在過了中午後,高空中突然起了風,一片片厚密的烏雲在風的指引下,從天際處,自西向東地湧來。
僅半個時辰不到的功夫,高野山的天空,便布滿了由灰色的烏雲所構建而成的厚密雲層。
雲壓得極低,氣溫在升高,讓人有種透不過氣的感覺,頭頂的雲層散發出一陣陣陰冷的氣息。
在投身豐臣氏,為豐臣信秀效力之前,高晴原是一名琉球出身的武人,自幼生活在海邊,靠海吃海。
年幼時的這段同家人們一起以海為生的生活,讓高晴於不知不覺間養出了一種看天氣……尤其是「看雨」的本領。
要下多大的雨、下多久的雨、是暴風雨還是雷陣雨,高晴看一眼天上的雲層就能知道。
也正是因為他有著這樣的本領,所以在天上開始冒烏雲時,高晴就忍不住頻頻咋舌——根據他的預判,最遲到今日下午,就會有雨勢頗為驚人的雷暴雨降下。
這個季節出現雷暴雨不是啥稀奇的事,現在本就是春雨頻繁的時節,三天兩頭的就會有雷暴雨降下。
高晴已經隱隱看到雲層間有雷光在躍動。
從剛才開始,高晴就一直在心中暗自祈禱著雨滴別那麼快地降下來。
他們現在正用著山火來阻滯緒方一刀齋的行動。
倘若雷暴雨現在降下,澆滅山火,那他們剛才為阻滯緒方一刀齋而點的那一把把火,算是白點了。
除此之外,高晴也是擔心降下的雷暴雨,會影響到他們接下來的出航。
自幼生活在海邊的他,比誰都明白「惡劣的天氣」在大海上是多麼恐怖的一種存在。
即使他們所乘的船,是這個時代最先進的戰艦之一,在惡劣的天氣下出航也保不準不會出現啥意外情況。
越來越密集的雲層,令高晴越發擔憂他們之後的出航會受影響,因此也讓高晴的心情越來越急躁。
只聽他以強壓不耐的口吻,朝他身旁的副官問道:「前去押送長谷川等人的人,還沒有回來嗎?」
「還、還沒。」被高晴的嚴厲口吻給嚇得稍有些結巴的副官答道,「仍未收到他們歸來的消息。」
高晴臉上的不耐之色,變得更濃郁了一些。
正當他張了張嘴,打算跟副官說些什麼時,他陡然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一般,張開的嘴唇一僵。
半晌過後,高晴張開的嘴唇緩緩閉上。
嘴唇緩緩緊抿住的他,眉宇間緩緩浮出思索之色。
「……所有人跟我來!」
高晴朝身旁的所有人一揮大手,然後大步沖向離這兒不遠的關押長谷川等人的監牢。
……
……
高野山,某地——
「咳、咳咳!」
用左手拿著塊濕布,將自己的口鼻給捂住的緒方,看著前方被燒塌的大樹給阻擋的道路,臉色不由得一沉。
「這裡也走不通嗎……」
緒方轉回頭看了看自己剛才來時的路。
「又得掉頭回去找新的路了嗎……」
他用空著的右手伸進懷裡,掏出一張簡易的地圖。
「嘖……現在這裡的地形,全被大火給毀了……」緒方的眉頭不受控制地皺起,「一色小姐給我們繪製的這份地圖……已經難以使用了呀……」
在看到高野山的後山那四處燃起大火後,緒方就立即明白過來豐臣氏的人是打算做什麼。
他們已完全不打算派部眾來對付他了。
他們現在只想以火作兵,用火來阻止他對高野山的再靠近。
為何要不惜將高野山給點了,也要阻止他的再靠近——緒方只想到一種可能性:豐臣氏的人打算棄車保帥,捨棄此地了。
察覺到豐臣氏目前的意圖、自知他們似是已被豐臣氏給反將一軍的緒方,跟那名「山羊鬍老僧人」喊了句「你快離開這裡」後,便一口氣衝進正以極快的速度被大火侵蝕的後山。
衝進火場之前,緒方順便弄來了一塊沾濕水的布片後,好方便他之後在大火中行動。
現在是春季,天乾物燥,而此地恰好又是易燃物極多的大山,緒方有猜到在這樣的天氣之下,火勢蔓延的速度定極快——可他沒有預料到速度竟能快到這種程度。
從緒方發現山火,再到現在僅過了二十餘分鐘而已,山火的範圍便立即擴大了十數倍不止。
不斷吞噬、破壞著火舌所觸及到的一切的大火,已讓周圍的地形面目全非。
道路不是被大火給團團圍住,就是被燒塌的大樹給擋住去路。
已經不得不因大火而數次變更道路的緒方,已經轉得腦袋都快暈了。
——要是早點下雨就好了……
緒方仰起頭看了看頭頂已是烏雲密布的天空。
在剛抵達高野山時,他就已經注意到了天色轉暗,特大暴雨似要馬上到來。
自看到山火後,緒方就一直期盼著能早些有暴雨降下,澆熄山火。
然而一直期盼到現在,愣是沒看到有哪怕一滴雨滴掉下。
——這次……試著去那裡看看有沒有能夠通行的道路吧。
緒方將一色花繪給他們的地圖塞回懷裡後,朝西北面的某片受火焰的侵蝕程度還較小的樹林奔去。
而就在緒方才剛來得及往那個方向奔出幾步時——
「嗬、嗬、嗬……」
道道蒼老的喘息聲自緒方的身後響起。
轉頭望去,看清這道道蒼老喘息聲的主人是何許人也後,緒方不禁吃了一驚。
「尊長……?」
發出這蒼老喘息的人,正是剛才那個抱著佛像與緒方理論、對質的山羊鬍老僧人。
只見他仍抱著那尊木製佛像,不顧周圍正四處肆虐的火舌,上氣不接下氣地朝緒方奔來。
「尊長,你來這兒做什麼?」緒方忍不住對這山羊鬍老僧人發出驚呼,「我不是已經讓你快離開這裡了嗎?」
「山羊鬍老僧人」頂著讓緒方感覺他可能隨時都會猝死的急促呼吸,加快腳步奔到緒方的跟前。
「你……嗬……剛才……說……嗬嗬……上人他……嗬……是暴徒……可有……什麼……嗬嗬……別的證據?」
看著就為了問這個問題,而不顧危險地衝進火場來找他的這位老僧人,緒方都不知該擺什麼表情才好了……
「我目前手頭上沒有別的證據能證明仙源上人是暴徒。」緒方快聲道,「尊長你還是趕緊聽我的勸,快點離開這裡吧!再繼續待在這,可就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