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平定信從剛才開始,就有一種心神不寧的感覺。
不。
應該說是得知緒方一刀齋就在這蝦夷地中後,松平定信的心神就一直不怎麼安寧。
緒方逸勢、真島吾郎這兩個名字在松平定信的心中不斷交織……
但不知為何,心中的這股不平靜,於此刻濃郁到了極致。
「老中大人。」
原本因心神不寧而微微有些愣神的松平定信,突然聽到了身旁的稻森的呼喚。
稻森現在正用著擔憂的目光看著他。
「你怎麼了?是身體哪兒不舒服嗎?」
「我沒事。」松平定信搖了搖頭。
儘管松平定信嘴上說著「沒事」,但稻森還是忍不住用擔憂的目光上下打量了松平定信數遍。
不過既然松平定信都說自己沒事了,稻森也不方便——同時也沒那個膽量,再去跟松平定信多說、多問些什麼。
於是,他把頭轉回去,準備將視線轉回到現在已經搖搖欲墜的紅月要塞上。
但就在把腦袋轉回去之時,稻森的眼角的餘光突然瞥到——東南方似乎有著什麼東西,正朝他們這邊快速接近。
這不明物體,將稻森的目光、注意力全都給吸住了。
「那是……什麼……?」
稻森一邊呢喃著,一邊抬起手中望遠鏡,朝東南方望去。
東南方的光景呈現在望遠鏡之中。
而稻森體內的血液,也隨著對鏡頭的這一瞥而凝固了起來。
在鏡頭中,稻森看到了組成工整楔形陣的近70名騎兵。
馬蹄揚起的漫天雪花如旋風般捲入空中,這支騎兵隊如一陣狂風穿過這茫茫雪原,而他們衝鋒方向的正前方——便是他麾下的大軍。
這支騎兵隊的為首之人,穿著一套藍、金色的威武戰甲,從樣式來看,似乎是一套南蠻胴,他戰馬的馬屁股的位置綁有著一面旗幟,旗幟上似乎寫著什麼——但距離太遠,即使用著望遠鏡,也看不清上面寫著什麼。
在這一瞬間,無數疑問在稻森的腦海中冒出。
但這些疑問出現的下一瞬間,就全數粉碎、匯聚、變為了一道驚叫。
「向後方的桂義正傳令!」驚叫從稻森的喉間噴出的同時,冷汗從稻森的汗孔里飆出,「有騎兵來襲!讓他做好迎擊準備!」
……
……
因為稻森自認今早就能拿下城塞的緣故,所以他將所有的部隊都從軍營中拉出了出來,目前留在大營中的,只有一些傷員與負責照顧傷員、看管輜重的極少部分士兵。
其餘士兵,統統都在紅月要塞外列陣。
他們如此龐大的大軍,自然是不可能全都湧上去攻打城塞,畢竟也沒那麼大的地方鋪開那麼多的部隊。
現在負責攻打城塞的部隊,只有第二軍的2000人。
大軍的其餘人馬——近7000人,則排成與紅月要塞相平行的7個大陣,每陣平均1000人。
為了方便指揮,稻森將離紅月要塞最近的大陣稱為第1陣,第1陣後方則為第2陣……以此類推。
各陣的任務,便是準備隨時上前支援攻城戰,以及在城門打開後,湧入城塞內,展開鎮壓戰,平定城塞內剩餘的反抗力量,徹底掌管城塞。
而稻森他們的本陣,便位於這7個大陣的最中間——第3陣與第4陣之間。
因為要由目前體力和鬥志還很充沛的幕府嫡系:第二軍來擔任奪城主攻的緣故,所以第二軍剩餘的3000兵力,組成離城塞最近的第1陣、第2陣、第3陣。
至於第一軍、第三軍的人馬,則組成依序排在第3陣後方的第4陣、第5陣、第6陣、第7陣。
其中,第4、第5陣為第三軍(會津軍)的部隊,而第6、第7陣則為第一軍的部隊。
所以稻森才會那麼焦急地向桂義正傳令——首先面對從東南方斜攻過來的那支騎兵隊的,便是排在最後方的第7陣。
而桂義正他此刻——絲毫沒有發覺到他們的後方,危險已近。
此刻,桂義正正在第6陣的中央,一臉期待、得意地看著遠處的城塞,連眼睛都不敢多眨,生怕錯過城塞失陷的那一瞬。
……
……
現在,掌管第7陣的,是一位名叫「高卷知盛」的中年大將。
這名大將來自米澤藩,是米澤藩的藩軍軍的大將,因為米澤藩在奧羽諸藩中地位、實力都不低的緣故,高卷在第一軍中的地位,僅次於桂義正、黑田等極個別人。
高卷現在胯坐在他的戰馬上,環抱著雙臂,擺著張像是誰欠了他上千兩金的表情。
因為他所掌管的第7陣位於大軍的最後方,所以他們距離紅月要塞最為遙遠。
放眼望去,紅月要塞小得跟拇指頭差不多大。
而他又沒有望遠鏡,所以根本看不清紅月要塞現在的戰況如何了。
所以他現在除了慢慢等戰報送過來之外,沒有任何其他能探聽戰況的手段。
派人向上級詢問戰況如何了?別逗了,高卷可不想惹得頭頂上的這些大佬不悅。
高卷現在的心情很不好。
不僅僅是因為他所掌管的位於大軍最後方的第7陣基本沒有上場的機會。
更是因為此次的遠征,高卷他幾乎……不,應該說是完全沒有得到半點軍功才對。
帶領著米澤藩的軍隊浩浩蕩蕩地參與此次戰爭——但未立寸功。
現在紅月要塞馬上就要陷落了,之後應該也沒有讓他立功地機會了。
這種沒有機會再立功的不甘,才是高卷現在心情不好的最主要的罪魁禍首。
——唉……
高卷在心中發出一聲長嘆。
——就不能再出現點什麼新的敵人,好讓我建立些功業嗎……
高卷的這番呢喃剛在他的心中落下。
噠噠噠噠……
——嗯?
他突然聽到自己的後方傳來馬蹄聲。
——是錯覺嗎……不對!越來越響了!
馬蹄踏地的聲音,以極快的速度變響著。
高卷迅速轉頭向後方望去。
在高卷轉頭時,這馬蹄聲已變為了如雷霆般的悶響。
視線轉到身後時,高卷看到了……也許是他此生所見過的最可怕的一幕。
近70名騎兵,組成緊密的楔形陣,以排山倒海之勢,自後方直撲他們的第7陣。
只要不是耳聾的,都聽到了這巨大的馬蹄震響。
第7陣幾乎所有的將兵都回頭向他們的後方望去——然後像高卷那樣直接呆住了。
終於——高卷反應過來了!
「全軍向後轉!列槍陣!準備迎敵!」
雖然已高聲喊出了這句話,但是已經晚了。
在他喊出這句話時,這支騎兵隊——緒方他們已經撞上了第7陣的最後方。
就像石頭裝上雞蛋:緒方他們是石頭,第7陣的士兵們是雞蛋。
榊原一刀流·鳥刺。
緒方一刀貫穿了一名剛好攔在他身前的一名士兵的胸膛,然後運足力氣,將其重重往空中一甩,這名士兵的身軀也順勢從緒方的刀身中甩出,划過一條漂亮的拋物線,將3名士兵統統砸倒在地。
緒方將馬韁咬在了嘴中,左手拔出了大自在。
無我二刀流,流轉。
刀光四濺,緒方每揮一刀,便有一名或數名士兵抱著主要為胸膛以上的各個部位倒地。
高速疾奔的騎兵,撞上毫無準備的步兵方陣,實質上跟火焰捧到冰塊差不多。
更何況——發起衝鋒的,還是哥薩克騎兵。
哥薩克騎兵在歐洲那邊有著相當多的標籤。
其中最著名的兩張標籤,便是——精於騎術與作戰勇猛。
緊隨在緒方身後的斯庫盧奇揮動他們哥薩克人的馬刀——恰西克彎刀。
揮動的彎刀,組成層層光幕。
這光幕僅有一個作用——收割被它所覆蓋的士兵的生命。
緒方他們近乎是不費吹灰之力,便衝進了第7陣的軍陣之中。
對緒方他們的沖陣沒有半點準備的第7陣士兵,在戰鬥剛開始時,便呈現出了潰敗的態勢。
還是有些士兵的武士之魂猶存。
這些心中仍有武士之魂的士兵,咬著牙,攥緊槍,主動迎向緒方的衝鋒。
但他們的這份勇敢,並沒有起到半點作用。
沖在最前面的緒方,自然是遭到了最多的攻擊。
4挺長槍,自緒方的前方,從4個方向朝他刺來。
緒方僅瞥了一眼,便迅速判斷出了這4根長槍刺中他與蘿蔔的先後順序。
揮動雙刀,將這4根長槍給依序削弱。
其中2人離緒方有些遠,所以緒方放了他們一馬。
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