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努普先生?」見恰努普似乎在發愣,緒方輕喚了聲恰努普的名字。
因緒方的輕喚而回過神來的恰努普,連忙道:
「抱歉,我有些走神了。」
恰努普輕聲咳嗽了幾下,隨後正色道:
「真島先生,就先假設你真的能突破幕府軍的封鎖線好了……」
「倘若你真的突破了幕府軍的封鎖,接著又順利地找到了你的朋友……那你要讓你的朋友幫我們什麼?幫我們一起擊退城外的幕府軍嗎?」
恰努普的話剛說話,緒方便立即用嚴肅的口吻說道:
「當然。」
「恰努普先生,你應該也清楚——如果就這麼死守這座城塞,勝算極低。」
恰努普深吸了口煙,默不作聲。
「你們的人數過少,在沒有外援的情況下,擊退城外的幕府軍的唯一方法,就只有拖到他們的補給耗竭為止。」
「請恕我說句難聽的話——你們的人數過少,極有可能打到人全都死絕了,也撐不到幕府軍的補給耗竭的那一天。」
「所以我的謀劃很簡單。」
緒方將他的視線重新移到身前的地圖上。
「你們死守這座城塞,硬抗幕府軍的攻擊。」
「我將我朋友,和我朋友麾下的那支騎兵隊請過來後,趁著幕府軍正將注意力都放在對城塞的攻擊時發動奇襲,攻擊幕府軍防禦薄弱的側翼,以閃電般的快攻,一口氣打垮幕府軍。」
正把視線集中在地圖上的緒方,其眼睛的餘光看到坐在他對面的恰努普此時瞪圓了雙眼,嘴巴張得感覺能放一隻拳頭進去。
緒方暫時閉口不語,給了現在仍沉浸于震驚中的恰努普一些緩衝的時間。
恰努普畢竟是見慣風浪的人,他很快便緩過了神:
他並沒有對緒方剛才的那番話提出任何的質疑。
而是鎖緊著眉頭,將目光投到鋪在他與緒方之間的地圖上。
「……真島先生。」恰努普說,「你要花多久的時間才能將你朋友的騎兵隊給請過來呢?」
緒方說:
「我今日找到了一個熟悉這份地圖所繪區域的人,向他詳細詢問過了這份地圖的種種細節。」
「據那人所說——從紅月要塞到我朋友目前所在的這位置的一路上,沒有什麼熊、狼等野獸出沒。」
「因為地勢並不複雜的緣故,所以也極少出現因為突發雪崩,而把道路給堵住的情況。」
「我估算過了,只要不出任何意外的話,從紅月要塞到我朋友那兒,騎馬大概要花7天的時間。」
「往返一趟便是14天。」
「14天……」恰努普輕聲道,「算上你說服你朋友來幫忙所需的時間,以及整頓部隊的時間,差不多需要半個月的時間……」
「半個月的時間……這麼長的時間,幕府的後續部隊恐怕都會來齊了。」
「就算將你朋友的騎兵隊給請了過來……以不到百人之數的騎兵隊去攻擊一萬大軍……這真的能將一萬大軍給擊垮嗎?」
「能。」
緒方的回答簡短——但卻有斬釘截鐵。
「不足百人的精銳騎兵隊,以及一萬大軍——兩者之間的戰力差,其實並沒有懸殊到毫無勝算的地步。」
「我朋友麾下的騎兵隊,人數雖少但戰力不俗,光是所用的馬匹,就比幕府軍的馬匹強了不知多少檔次。」
「幕府軍人數雖多,但這一萬大軍畢竟不是二百年前經歷過戰國時代洗禮的百戰之師了,不論是戰鬥力還是戰鬥意志,都並非無法撼動。」
「軍隊的側翼,是除了後方之外最薄弱的地方。」
「只要率領一支精銳騎兵出其不意地對側翼展開攻擊,便能如入無人之境。」
「騎兵的高速與破壞力,能讓軍隊遲遲無法組織起有效的防禦,即使人數不滿百,也能將幕府軍打得潰不成軍。」
「幕府軍士氣崩潰之時,便是我等獲勝之刻。」
恰努普一直認真地聽著。
緒方的話都說完了,他仍久久不語。
緒方也不急,靜待恰努普做反應。
「……聽上去的確是一條勝算遠比單純的『死守城塞』要高得多的計策。」恰努普靜默一會後,緩緩道,「但問題是——你能百分百確定你的那朋友現在就在地圖上鎖表識的那個地方嗎?」
「姑且就算你的朋友一定會在那好了。那麼——真島先生,你要怎麼說服你朋友來幫我們的忙呢?」
「你的這計策雖然勝算要比『死守城塞』高,但也是極其地危險,就算最後成功以奇襲的方式擊退了幕府軍,你朋友麾下的騎兵隊肯定也會死傷慘重。」
「你要如何說服你朋友來幫這種極其危險的忙?」
「不論怎麼想,要說服你朋友都是一件極難的事情啊……」
「……我知道這很難。」緒方輕聲說,「但我也只能放手試一下了。」
「如果你那朋友不願幫你……那你要作何打算?」恰努普追問。
「恰努普先生,這種答案顯而易見的問題,就不需要問了吧。」用開玩笑的口吻說完這句話後,緒方一字一頓地說,「我那朋友願不願意來幫忙——只不過是一支騎兵隊對幕府軍發動攻擊,還是一個人對幕府軍發動攻擊的區別。」
恰努普有些失神地看著緒方。
「……真島先生。」恰努普用像是想把緒方的身體給看透的目光看著身前的緒方,「我越來越懷疑你是不是一個在『和人地』那兒享譽盛名的豪傑了……」
語畢,恰努普深吸了一口氣。
待將這口深深吸入的氣緩緩吐出後——
「真島先生,你真的確定要去做如此危險的事情嗎?你是和人,你其實可以試著向城外的幕府軍投降的……」
「你的意思是打開城門,然後放我和我妻子慢悠悠地走到城外的軍營里,向幕府軍投降嗎?」緒方的語氣中滿是玩笑之色,「那我該如何向幕府軍的人解釋我們這兩個和人為何會在這座阿伊努人的城塞里?」
「為了檢查我們的身份,只怕是會把我和內子都折騰得厲害啊。」
末了,緒方在心裡默默補充了一句:
——若是讓幕府軍的人看到一個年紀、身材、聲音都像極了緒方一刀齋的和人出現在眼前,天知道他們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恰努普抿了抿嘴唇:
「……真島先生,我明白了。」
恰努普一臉嚴肅地朝身前的緒方行了記和人的大禮——土下座。
「請你務必……祝我們一臂之力!」
緒方躬身還禮:
「我會傾盡全部的力量。」
「真島先生如此地有魄力,那我也不能太小家子氣了。」恰努普將腰板重新挺直,「真島先生,你之後若是見到了你那朋友,請跟你那朋友說:若是願意來助我們一臂之力,事後我會將我們赫葉哲一半……不,三分之二的財物,贈予給他。」
「並答應他:他若是之後遇到了什麼需要人幫忙的事情,但凡是我們幫得上忙的,我們赫葉哲都會傾盡全力相助。」
「這樣一來,你成功說服你朋友的籌碼,應該也能大上一些了。」
「三分之二的財物?」緒方發出低低的驚呼。
「錢財只不過是身外之物。」恰努普說,「若是不能保住我們的家園,這些錢財都將只會便宜給城外的那群豺狼而已。」
「……我明白了。」緒方鄭重地點了點頭,「感激不盡。有了你的這兩份保證,我更有把握說服我那朋友來幫忙了。」
「該說『感激不盡』的人應該是我才對。」恰努普搖了搖頭,「你願意與正值危急關頭的我們並肩作戰,說句實話——我感動得都不知該如何向你道謝了……」
「我也只是為了我和還不能動彈的內子而已。」緒方淡淡道,「所以也不必向我道謝。我和你們也只是因利益一致而站到了同一戰線。」
「同一戰線……我還是第一次聽說過這個詞呢。哈哈,這詞還蠻貼切的。」
說罷,恰努普舉起手中的煙槍,用力地抽了一口。
緩緩吐出數個大大的眼圈,將視線重新轉到那張地圖上。
「我仔細梳理了一下你的這計畫——你的這計畫一共有4處大難點。」
「一:能否成功突破現在城外幕府軍的封鎖,找到你的朋友。」
「二:能否將你的朋友請來幫忙。」
「三:你將你朋友的騎兵隊請過來後,能否將幕府大軍擊潰。」
「以及……最後的『四』:我們能否死守城塞,守到你和你的援兵來了為止……」
恰努普露出苦笑:「這四大難點,沒有一個是好解決的啊……這四大難點中的任何一點出了差錯,都會導致整個計畫失敗。」
緒方也跟著一起露出苦笑。
「雖然艱難,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