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對劊子手一刀齋、對赫葉哲的阿伊努人們來說都很沉重。
但那一天也是傳說開始的第一天。
——後世,某位劍豪在研究這段歷史時,隨手寫下的評語
……
……
緒方靜靜地聽著恰努普這句好心的建議。
直到恰努普說完了,緒方緩緩做出回應——他低聲地說:
「恰努普先生,我這裡也出了一些意外,想立即離開這兒可能都沒有那個辦法啊……」
語畢,緒方的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無奈。
「意外?怎麼了嗎?」恰努普皺眉。
緒方將阿町受傷,短時間內沒法動彈的事言簡意賅地告知給了恰努普。
「要在床上躺一個月……?」恰努普面露錯愕。
「那位名叫庫諾婭的醫生是這麼說的。」緒方輕嘆了口氣。
「那……真島先生,你接下來準備怎麼辦?」
緒方沒有立即回應恰努普。
在微微低著頭,沉默了片刻後,他才用不咸不淡的口吻道:
「現在就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說罷,緒方抓起放置在身體右側的大釋天。
「恰努普先生,想跟你說的,我都已經說完了。」
「內子現在仍在庫諾婭的診所,在下想儘快回到內子的身邊。所以在下就先行告退了。」
「今夜有勞您了。」恰努普再次向緒方行了一記和人的禮儀,「日後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就儘管來找我吧,我會盡我全力來協助您與令正的。」
提刀站起身的緒方,向恰努普弓身還了一禮後,不帶任何留戀地轉身離去。
恰努普和湯神目送著緒方的離去。
等緒方的身影從他們二人的視野範圍內消失後,恰努普扭頭,用阿伊努語朝身側的湯神問道:
「我直到現在都覺得很不可思議啊,你和真島先生竟然是互相認識的。你之後跟我說說你是怎麼和真島先生認識的唄。」
「可以倒是可以……」湯神輕嘆了口氣,「但我其實和真島先生也僅僅只是有數面之緣而已,算不上有多熟。」
「你之後要不要去跟真島先生敘敘舊什麼的?」
「有機會和時間的話,我再去吧。」湯神苦笑,「我剛剛也說了,我和真島先生其實並沒有多熟。說得難聽一點……我其實並不怎麼在乎他那人怎麼樣。」
「不聊真島先生了。趁著真島先生現在離開了,我們來說些正事吧。」
湯神連做了數個深呼吸,一整面容,換上嚴肅的神情。
「恰努普。幕府軍來襲的事情……已經是刻不容緩了。」
「你別再在這繼續糾結了。」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我和你也是老相識了。」
「我知道你想幹嘛。」
「你想與赫葉哲共存亡——我說得沒錯吧?」
恰努普:「……」
恰努普沉默著。
默默地端著手中煙槍,大口大口抽煙著。
「雖然類似的話,我這些天已經講過很多遍了,但我現在還是要再跟你講一遍。」
「別再幻想著與幕府軍正面決戰,然後打贏幕府軍的荒謬事情了。」
「幕府此次出動了足足一萬大軍。」
「你們能夠端起武器上戰場的有多少人?300?400?」
「人數上處於絕對的劣勢,裝備上你們也遠遠不如幕府軍。」
「幕府軍有堅實的鎧甲,有遠比你們強韌的兵器,肯定也列裝有著大量的火器。」
「你們若是選擇與幕府軍正面決戰,大概只能撐個幾日,就會城破人亡。」
「放棄不切實際的幻想。快點逃跑吧……」
「……逃跑?」恰努普沉聲道,「我們能逃去哪?」
「如果和人派出了騎兵來追擊我們,你覺得我們有可能成功逃命嗎?」
「但活命的成功率,總歸是要比與幕府軍正面決戰要來得大……」湯神細聲回應。
恰諾普:「……」
恰努普沒再作聲。
只默默抽著煙……
這時,屋外陡然響起一道大喊:
「恰努普先生!您在嗎?」
「哦哦,是普契納啊。我在。」恰努普拿下手中的煙槍,「怎麼了?」
恰努普瞬間就聽出了這是他們赫葉哲的二把手、常常與他在各種事情上有大大小小分歧的雷坦諾埃的獨子——普契納的聲音。
「我父親讓我給您傳句話!」普契納喊,「我父親說——有事要和你商談,希望您能儘快去老地方。」
「老地方……」恰努普露出古怪的表情,「……我知道了。普契納,辛苦你來傳話了。」
「這是我該做的!」
謙虛了幾句後,普契納便大步自恰努普的家門前離去。
「……那些人又是叫你去商議該如何應對來襲的幕府軍嗎?」湯神問。
「除此之外,還能有什麼原因。」恰努普聳聳肩。
「看來那些人也是知道現在的情況,已經是火燒眉毛了呢……」湯神淡淡道。
恰努普輕嘆了口氣,然後端著基本從不離手的煙槍,站起身。
「既然他們叫我過去了,那我也不能不去了……」
「恰努普。」湯神望著站起來的恰努普,眼神複雜,「快點丟棄掉那些不現實的幻想,捨棄赫葉哲逃命吧……」
恰努普仍舊沒有回應湯神的這句話。
用讓人難以捉摸其具體情緒的目光深深地看了湯神一眼後,恰努普叼著煙槍,大步走出了自己的家。
……
……
緒方剛走出恰努普的家時,便見著了之前受恰努普之命,暫時退到家外面進行迴避的艾素瑪與奧通普依。
「想和你們父親說的話,我都已經說完了。」現在的情緒實質上並不怎麼佳的緒方,朝身前的二人擠出一抹微笑,「我現在要回庫諾婭的診所了。」
「那我帶你回去吧。」艾素瑪說。
緒方搖了搖頭:「不用,剛剛在從診所來這兒時,我就已經把路給記住了。」
「我現在想一個人靜一靜,所以我一個人回去就可以了。」
「真島先生,你要一個人回去?」奧通普依的臉上浮現出淡淡的失落,低聲嘟囔,「我本還想在帶你回去時,和你多聊聊天呢……」
「我一直都很想你多分享你們和人的生活……真是的……為什麼總是找不到機會和你多聊聊呢……」
奧通普依的這番嘟囔還未說完,他的姐姐便沒好氣地用手肘頂了頂他的側腹,吃痛的奧通普依直接將餘下還未吐露出來的字詞給硬生生咽回了肚腹。
「以後有機會的話,再好好聊聊吧。」緒方沖奧通普依笑了笑。
告別了艾素瑪和奧通普依,緒方獨自一人走在返回庫諾婭的診所的路上。
雖然現在已是夜晚,對於仍過著漁獵生活,缺乏娛樂活動、缺乏夜生活的阿伊努人來說,一到了夜晚,大家就各回各家,準備睡覺或是為人口的繁衍貢獻一份心力了。
走在返回庫諾婭的診所的路上時,緒方在路上碰到的行人,用一隻手掌就能數過來。
回到了那間充滿藥味的診所後,緒方便看見了仍睡得深沉的阿町,以及正坐在葯鍋旁煎著葯的庫諾婭,以及正坐在阿町身旁,幫忙照顧阿町的亞希利。
「我回來了。抱歉,亞希利,讓你久等了。」緒方跪坐在了亞希利的身旁,「謝謝你幫我照顧著阿町。」
「現在時間也不早了,你也快回去的。」
「之後由我來照顧阿町就好。」
「啊,庫諾婭,可以請你幫我把我剛才的話翻譯給亞希利嗎?」
「哎呀,這孩子原來不懂日語的嗎。」說罷,庫諾婭將緒方剛剛所說的話翻譯成了阿伊努語,轉達給亞希利。
亞希利已經有段時間沒見到自己的親友們了,所以本就「思親友心切」的她,在聽到緒方這麼說後也不矯情。
點了點頭,然後向緒方表示「有什麼需要幫忙的話,就儘管來找她」後,亞希利便離開了
目送著亞希利離開的背影,緒方不由得在心中暗道:
——真的是欠了阿依贊和亞希利好多的人情啊……
細數這段時間阿依贊和亞希利給予緒方的幫助的話,那真的是數不過來。
先是不嫌麻煩與艱辛地同意與緒方一起上路,前往那座名為「乎席村」的村落,拿取林子平於數年前贈與該村村長的幾本能有力證明林子平的學者身份的書籍。
阿町受傷後,他們倆人便盡心儘力地照顧著阿町,任勞任怨,沒有半句怨言。
自己戴著人皮面具來掩藏真實面容的事讓阿依贊和亞希利知曉後,緒方有跟二人說:不要讓其他人知道這件事——他們倆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