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烏恩卡姆依 第五百二十八章 「讓開,你們擋我路了。」

主帥大營——

「舅、舅舅……!」在幾名士兵準備將躺在木板上的最上給連人帶板地抬走時,最上強忍著胸口的劇痛,朝身旁的生天目問道,「那個……闖我們……大營的傢伙……該不會真的是……那個緒方一刀齋吧……?他是打算……來殺我的嗎?」

儘管有勉力控制,但最上的眼瞳中還是不受控制地浮現出幾分恐懼之色。

因為情緒極度慌亂的緣故,此時的最上也顧不上現在還有秋月等外人在場了,直呼生天目為「舅舅」。

此時的他,已不像是飽受矚目、眾星拱月的年輕俊才,而是一個渴求著能被長輩保護的小孩。

出身自仙台藩名門的最上,自幼時起就坐擁著常人難以想像得到的優渥資源。

優秀的家族基因,令他擁有著遠超這個時代的平均值的高大身材。

吃得上優質的飯食,將身體養得遠比絕大部分同齡人都要精壯。

能請來優秀的槍術大師親自教授槍術。

在成年後,也不需要去多幹些什麼,就憑自己的出身,就能在仙台藩獲得高官厚祿。

入仕後,因有自己的舅舅生天目暗中提攜,仕途也是一直順風順水。

最上從未遭受過什麼挫折——直到昨日為止。

昨日,最上第一次感受到了「差點就死掉了」是什麼樣的感覺……

緒方提刀朝他筆直衝來,自己差點就被陣斬的畫面,深深刻在最上的腦海深處……最上覺得自己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這幅畫面,一回想起來就感到全身都在冒冷汗……

截至昨日之前,最上還能理直氣壯地大喊:「武士就該化身為『死狂』,應狂熱地迷戀死亡!不畏懼死亡!」

但在遭遇了昨日那差點就去見天照大神的事件後,最上已不敢再理直氣壯地喊出這句話了……

已經知道「死亡」為何物、「死亡」有多麼恐怖的他,已知道了死亡的可怕與活著的美好。

一想到那個緒方一刀齋殺上門來尋仇了,就只感到畏懼,只感到惶恐。

什麼「武士的尊嚴」,他早已忘卻了。

「……最上,鎮靜些。」生天目沉聲道,「來襲之敵是否為緒方一刀齋還尚未可知。」

「即使真的是緒方一刀齋殺上門來了,我們也無需去懼他!他再怎麼厲害,也只是一個人,有3000大軍的我們沒理由會輸給單槍匹馬的一刀齋。」

「3000」這個數字像是有著什麼魔力一般,讓最上那顆慌亂的心鎮靜了些。

生天目也抓緊著這個機會,朝那幾名負責將最上給連人帶板地抬走的士兵高聲道:

「將他帶走!」

「是!」

這幾名士兵抬著躺在木板上的最上,哼哧哼哧地快步自主帥大帳中離開。

「生天目大人——」目送著最上被抬走後,天道一邊拉長著音調,一邊朝生天目問道,「可以跟我們講講我們幾個有什麼任務了嗎?你可不要跟我們說:我們3個只要待在這主帥大帳中挖鼻屎就可以了。」

說罷,天道朝坐在他對面、也和他一樣在剛才的軍議上沒有領到任何任務的秋月與黑田努了努嘴。

生天目背過身,緩步走向主帥大營的一角。

在主帥大營的一角擺著一個槍架。

槍架上則插著一根槍身為緋紅色的三間槍——正是生天目的愛槍:皆緋。

生天目用單手抓起了自己的愛槍。

「……你們3個當然有任務了。」生天目用平靜的口吻說道,「你們3個隨我一起去截殺襲營的賊人。」

秋月、黑田、天道3人的臉色隨著生天目這句話的話音落下,臉色紛紛一變。

不過3人的臉色變化各有不同。

天道是變得亢奮、激動起來。

秋月是驚訝。

黑田則是微微皺起眉頭,露出一副思考的表情。

「生天目大人。」秋月問,「我們4個一起上嗎?」

「對方極有可能是那個緒方一刀齋。」生天目靜靜道,「既然是以緒方一刀齋為對手,那麼再怎麼嚴陣以待也不為過。」

「……原來如此。」黑田他那原本微微皺起的眉頭此時緩緩舒展了開來,「生天目大人,你剛才讓春日和橫山他們二人去調集士兵過來,是打算與我們3人一起統率這些士兵來截殺闖營的賊人嗎?」

生天目頷首:「沒錯。」

在緒方的誤打誤撞之下,他選了個極好的進攻時機。

此時此刻不僅是薄霧瀰漫之時,同時也是軍營中所有的高級將領正齊聚一堂、商議軍事的時刻。

大營現在之所以會在區區一人的進攻下就亂成這樣,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為高級將領們現在都剛好不在各自統率的部隊那坐鎮,少了主心骨的指揮。

除了現在守在主帥大營營口外的十數名衛兵之外,生天目、秋月他們手邊沒有任何能迅速調動起來戰鬥的士兵。

所以生天目在剛才向營中諸將下達一系列命令時,向春日、橫山二人下令——迅速動員部隊趕赴主帥大營這兒集合。前者負責動員鐵炮手與弓箭手,後者負責動員步兵。

仙台藩出兵數多,所以高級將領也不只有「仙州七本槍」而已,也有幾名並非「仙州七本槍」、但也有資格參加高級軍議的高級將領——春日和橫山二人便都是其中的一份子。

春日和橫山都是生天目較為賞識的頗有才能的俊才,所以生天目將動員部隊的重要任務交給了他們二人。

「……所以我們現在還要先等士兵們集結完畢嗎?」天道不悅地撇了撇嘴,「真麻煩啊……」

「天道。」生天目瞥了天道一眼,「你如果覺得自己有著能單槍匹馬將來襲的賊人截殺的本事,我不攔你,你大可以現在直接離開這裡,去找那個賊人。」

「但是不要怪我沒提醒——那個現在正在我們營寨中大鬧特鬧的賊人,極有可能是緒方一刀齋。」

說罷,生天目不再與天道多言,抱著自己的愛槍,不著聲色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合上雙目,閉目養神。

聽到生天目剛才的這番話,天道先是一怔,隨後面露憤懣。

「那我現在就去取那個膽敢闖我們大營的賊人的首級!」——天道本來是想沖生天目這麼大喊的。

但他剛張開嘴,詞句涌到喉間,卻怎麼也沒有辦法把詞句吐出來。

因為生天目剛剛跟他所說的那番話,在他的腦海中不斷迴響。

生天目剛剛的那番話語每在他腦海中迴響一遍,他臉上的猶豫之色便更濃郁一些。

最終——天道選擇了閉上嘴巴。

滿臉不悅地雙手抱胸,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

……

……

「哈……」

緒方一邊疾奔著,一邊將握刀的右手放到唇邊,往右手掌哈著熱氣。

現在仍在落著小雪,星星點點的雪花落在緒方他那因握刀而不得不暴露在蒼穹之下的右手上。

落在右手上的雪花在消融的同時也帶走了右手的溫度。

為了不讓手凍僵而影響到自己的揮刀,緒方不得不時不時地往右手哈著熱氣。

自己的左手一直藏在寬大的衣袖之中,所以倒不需要去哈氣、保持體溫。

「請……哈……請慢……哈……一點……!」緊緊跟在緒方後頭的坂口一邊捂著自己那疼得快要裂開的側腹,一邊擺出一張像是要哭出來的臉,上氣不接下氣地朝身前的緒方央求道,「我……我……哈……快跑……不動……哈……了……」

和緒方這種體力和生命力早就提升到極變態的程度的怪物不同,坂口只不過是一個普通人。

他與緒方自開始闖營後,就一直是以百米衝刺的速度在營寨中左衝右突,幾乎沒有停歇過。

他之所以能撐到現在,都是因為求生欲在發揮著作用。

昨日晚上,緒方就以「身穿鎧甲,會給蘿蔔帶來極大負擔」為由,令坂口將身上的鎧甲全數除下,所以坂口現在隻身穿著普通的布衣。

坂口很慶幸——慶幸自己目前沒有鎧甲在身,否則在身穿鎧甲的情況下進行如此高強度的疾奔,求生欲再怎麼強烈,他也早就累倒了。

但與此同時——他又在為自己現在沒有身穿鎧甲而感到不幸……

置身於現在已經是一片慌亂的營寨中,叱吒咆哮聲、鎧甲武器的晃動聲……這些聲音一直在刺|激著坂口的神經……

坂口現在極害怕目前沒有鎧甲做防護的自己,會不慎被冷箭、冷槍所殺……

對於坂口這放慢速度的請求,緒方自然是理也沒理。

緒方的頭腦從頭至尾都保持著清醒與冷靜,也正因一直保持著清醒與冷靜,所以他很清楚——他現在不能慢下來。

目前的他之所以能如此順利地沖營斬將,是因為有兩樣東西起了很大的作用:仍未消散的夕靄以及營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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