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島先生和阿町小姐都去哪了……」盤膝坐在狩獵小屋中的亞希利,時不時向狩獵小屋外張望著。
她剛剛與阿依贊一同外出狩獵時,雖然在半途中突降下大雪,但是總體上,還是收穫頗豐,統計獵到了2頭肥兔子以及一隻松鼠。
然而——在他們兩人興沖沖地拿著獵物回到狩獵小屋後,他們卻驚奇地發現:狩獵小屋內空無一人,緒方也好,阿町也罷,現在全無了蹤影。
阿依贊一開始認為緒方和阿町可能是外出去打水了。所以讓亞希利跟著他一起好好在狩獵小屋中等緒方他們倆回來。
但二人等啊等,從天空只是蒙上了一層薄薄的黑紗,一直等到天空已經快黑到不用火把照明就看不清地面的東西了,也沒有將緒方和阿町他們給等回來。
這讓阿依贊和亞希利不由得擔心了起來。
「阿依贊先生。」亞希利將視線從狩獵小屋外收回來,向阿依贊提議道,「不如我們出去找找看他們吧?」
阿依贊抿緊嘴唇,一邊將視線投到狩獵小屋外,一邊沉默著。
在沉默片刻後,阿依贊緩緩說道:
「……再等一會吧。如果真島先生和阿町小姐還未回來的話,我們就……啊!我看到他們了!他們回來了!」
阿依贊的話僅說到一半,他的後半句話就變為了欣喜的大喊。
因為他看到——在狩獵小屋外,有一道身影正緩緩自風雪中顯身出來。
雖然因天色已暗,再加上有風雪遮蔽,但阿依贊還是能辨認出來——這是緒方的身影。
阿依贊鑽出狩獵小屋,朝終於回來了的緒方迎去。
「真島先生!您終於回來……嗯?真島先生,你的臉……?」
阿依贊一臉震驚地看著身前的緒方。
身形還是那個身形。
佩刀也還是那個佩刀。
但緒方的臉卻和阿依贊印象中的臉截然不同。
真島吾郎的模樣怎麼變了?——這個疑問塞滿了阿依贊的腦海。
但很快,兩個新的疑問便自阿依贊的腦海中浮現——「阿町小姐怎麼了?」以及「真島先生身後的那人是誰?」
在發現「真島吾郎」的臉竟然變了後,阿依贊緊接著發現緒方的身後背著一個人。
在細看過後,阿依贊驚奇地發現——此人正是阿町!
阿町現在的模樣,怎麼看都相當地糟糕。
左鎖骨的位置似乎受了很嚴重的傷,身子左半邊的衣物幾乎都被鮮血給染紅。
一個阿依贊並不認識的和人則亦步亦趨地緊跟在緒方的身後。
這個和人身穿威武的戰甲,把頭埋得低低的,身子微微發顫,臉上滿是畏懼之色。
在阿依贊仍沉浸於「震驚」的情緒中時,緒方此時開口道:
「阿依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等會再跟你們慢慢解釋。」
「現在可以麻煩你去準備一些乾淨的水回來嗎?水越多越好。」
……
……
第一軍營地——
雪一直下著。
在主帥大帳中處理完了一堆瑣碎的軍務後的生天目,扶著腰間的佩刀,撩開帳口的帷布,到營帳外呼吸著冰涼且清新的空氣。
軍營中幾乎沒有什麼娛樂活動,無酒無女人無歌舞,生天目他現在唯一能做的放鬆身心的方式,就只有看看周圍的雪景、呼吸呼吸這清新的空氣而已。
今夜的天氣不怎麼好,自傍晚起,就一直刮著風雪,風雪直到現在也未停歇。
生天目也不打傘或是戴上斗笠,就這麼將自己的身體暴露在風雪之中,任由雪花掉落在他的鎧甲上、他那因留著月代頭而光溜溜的頭皮上。
抄手站在營帳外的生天目,遙望著遠處的山脈。
遠處的山脈在夜幕的籠罩下黑黢黢的,宛如一頭正蟄伏的巨獸。
「這雪真是討人厭啊……」生天目一邊嘟囔著,一邊抬起右手掌,接住了數片雪花。
生天目現在最討厭的就是下雪天。一旦下雪,對軍隊的各種行動都會產生極大的影響。
在心中暗自祈願了一番,祈願著:之後的天氣都能晴朗些後,生天目轉過身,準備返回自己的營帳中。
但就在這時——一名侍大將滿臉急切地奔向生天目。
生天目見狀,自知應該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上報,於是稍稍蹙起眉頭,站在原地,靜等這位侍大將奔過來。
「生……哈……生天目……哈……大人。」這名侍大將在奔到生天目的身前後,因跑得太快、太用力而呼吸極度紊亂,上氣不接下氣。
但即使如此,這名侍大將還是強忍著這紊亂的呼吸,努力說出了一句讓生天目的雙目直接瞪圓了的話:
「最上大人……哈……回來了……他……受了很嚴重的傷……哈……胸口……被鐵炮擊中了……!」
這名侍大將的話音剛落下,生天目便感覺自己的腦袋像是被什麼大鎚給重重敲中了一般。
但他畢竟是一名見慣了風浪的大將,他迅速穩定了心神,沉聲問道:
「最上他現在在哪?」
呼吸已經稍微順暢了些的侍大將,已可以較為順暢地說完一整句話:「最上大人現在……哈……正在軍醫那接受治療。治療現在應該已經開始了。」
「帶我過去。」
「是!」
侍大將領著生天目直奔營地內的一角,將生天目領到了一座平平無奇的營帳前,撩開營帳口的帷布後,生天目便見著了現在正躺在一塊木板上的外甥。
最上上身的衣服現在已經被全部扒開,露出精壯且血淋淋的上身。
胸膛處有著一個顯眼的血洞,不斷有鮮血自血洞處向外冒出,將大半個上身染得通紅,令生天目只感到觸目驚心。
幾名軍醫打扮的人圍在最上的旁邊,給最上做著治療。
「他怎麼樣了?」生天目朝那名年紀最大的軍醫問道。
儘管有極力掩飾,但生天目的眼瞳深處還是浮現出了幾分焦急。
「最上大人胸膛被鐵炮給擊中,現在正處於昏迷狀態中。」這名軍醫道,「他的鎧甲擋了下彈丸,所以傷口並不是很深,沒有傷到內臟。」
「但是——即使傷口不深,也有受到鉛毒的毒害的可能。」
「所以最上大人能否挺過來……還得他的運氣如何……」
生天目那本來就已經很難看的臉色,現在變得更加難看了,臉黑得即使被燭光照著也沒有被照亮。
這個時代的火槍的彈丸都是用鉛製成的鉛彈。
許多被鉛彈打中的人,不是被打死的,而是「鉛中毒」毒死的。
而這個時代的醫術水平,遠未達到能治療「鉛中毒」的程度。
所以得了「鉛中毒」,基本是必死無疑了。
看著現在處於昏迷狀態、仍生死未卜的最上,生天目連做了數個深呼吸,勉強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後,轉過頭,將凌厲的目光割向身旁那名剛才負責給他領路的侍大將。
「跟著最上他一起回營的士兵有多少?」
「一共有7人。」侍大將答道。
「把他們都帶到主帥大營那兒。」生天目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說道。
「是!」
……
……
緒方他們棲身的狩獵小屋——
自緒方將阿町背回來後,阿依贊的雙腳雙手就沒有停下過。
他在狩獵小屋和阿町剛才打水的那條河流這兩地不斷往返、取來乾淨的水,然後用火將其煮熟。
阿依贊負責取水,而亞希利則負責給緒方打下手,幫緒方照明,以及幫忙擦掉緒方臉上的汗、阿町身上的血。
至於緒方——他則在亞希利的輔佐下,給阿町進行著治療。
自穿越到這個江戶時代到現在,緒方所受的大小傷無數,頻繁的受傷、治療,讓緒方在不知不覺中都掌握了一些簡單的傷口治療方法,以及對藥品的認知,知道哪些葯是專門用來消炎的,知道哪些葯是專門用來治療刀劍創傷的。
阿町受傷的部位共有2處,這2處傷口都集中在她的左鎖骨的位置。
一處傷口是切割傷,一處傷口則是最上將阿町給頂在樹榦上的刺傷。
算是不幸中的萬幸吧——這2道傷都沒有命中要害,並且傷口不算特別深,這樣的傷勢,即使是緒方這種在醫術上僅會些許皮毛的人也能進行治療。
去年,在離開江戶、北上前往蝦夷地時,緒方和阿町就花了不少的錢,購置了大量實用的藥品,然後一直將其隨身攜帶。
此時此刻,這些為以防萬一而購置的藥品終於派上了用場。
對阿町的治療從晚上的6點左右,一直持續到了近8點。
將止血用的麻布將阿町的傷口包好、打上漂亮的結後,一直待在緒方旁邊給緒方打下手的亞希利面帶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