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開篇就錯了啊!」
緒方用手指狠狠地戳了戳這本初稿的第一頁的第一行。
「你之前不是說你在動筆寫這本劇本前,花了好幾個月的時間去搜集資料嗎?」
「『緒方一刀齋不剃月代頭。他留的是總發』——這種程度的資料,隨便打聽打聽就能打聽出來吧?」
緒方的話剛說完,西野二郎便理直氣壯地點了點頭:
「我知道啊,我知道緒方一刀齋是不剃月代頭的,他留的是總發。」
「你既然知道,那為什麼還把劇本中的緒方一刀齋設計成『剃著月代頭的美男子』?」
「因為月代頭更帥氣一點啊。」
說罷西野二郎將頭一低,向緒方展露出他那錚亮的頭頂。
西野二郎所留的髮型正是月代頭。
此時恰好有幾束陽光順著窗戶照射進房間內,打在西野二郎那剃得乾乾淨淨的頭頂,反射出略微有些刺眼的光芒。
「相比起總發,還是月代頭更受大家歡迎一些。」
「所以為了讓大家能更喜歡我筆下的一刀齋,我把一刀齋他的髮型改成月代頭了。」
西野二郎的這番話,可謂是有理有據……
在江戶時代,最受歡迎、人們覺得最有男子氣概的髮型,就是月代頭。
自穿越至今,緒方已經在這個時代生活一年多了。
雖然已經生活了這麼長的時間,但緒方直到現在都接受不了月代頭這種要把頭頂的毛髮全部剃光的髮型……
緒方不能容忍自己留這種丑到家的髮型。
同時也不能容忍有人將他魔改成這個樣子。
於是他立即義正言辭地對西野二郎說道:
「你這樣可不行啊。」
「你昨天不是才信誓旦旦地跟我說你要完成一部超越《忠臣藏》的作品嗎?」
「為了追求筆下人物的真實度,還特意請了我這個出雲出身的浪人來教你出雲腔和出雲的生活習俗。」
「對一刀齋的事迹有一定了解的人都知道一刀齋所留的頭髮是總發。」
「你這樣亂改一刀齋的人物形象,不就等於是破壞了作品的真實度和完成度了嗎?」
「說不定還會招來某些尊敬一刀齋的人的謾罵哦。」
聽到緒方這麼說,西野二郎的臉上浮現出幾分猶豫。
「……那好吧。」西野二郎點了點頭,「我之後把這裡修正一下吧,把一刀齋的頭髮改回成總發。」
見自己成功說服西野二郎把自己於這劇本中的造型給改回去後,緒方面露滿意之色地輕輕點了點頭,然後繼續翻看起手中的這本初稿。
緒方的閱讀速度很快,很快便將西野二郎所寫的這本初稿給通讀了一遍。
緒方剛才在正式閱讀這本初稿時,全程沒有說話,只面無表情地一個勁地翻動手中的書頁。
因為緒方遲遲不講話、不發表意見,所以苦苦等待著緒方的意見的西野二郎一直很緊張、很焦急。
在緒方將這本初稿的最後一頁合上後,西野二郎便迫不及待地朝緒方問道。
「怎麼樣?感想如何?」
「……還真就如你昨日跟我所說的一樣呢……」緒方露出一抹帶著幾分無奈之色在內的苦笑,「你筆下的每個人物講起話來都不像出雲人,更像是東北人。」
「我們出雲人是不會講出『小心俺削你啊?』這種話的。」
「然后里面的每個人物所吃的食物也不對。」
「我看到你初稿裡面有一幕是一刀齋和他劍館的師兄弟們一起去吃『碗子蕎麥麵』。」
「出雲那邊可沒有『碗子蕎麥麵』。」
「我們出雲人都吃『出雲蕎麥』。」
「『出雲蕎麥』?」西野二郎疑惑道。
一旁的阿町此時也將好奇的目光投向緒方。
「是我們出雲那邊的特色美食。」緒方緩緩道,「先將蕎麥麵用稱為「割子」的小碗分成三碗,三碗各有不同的配料。用的最多的配料是生雞蛋、山藥泥和蘿蔔泥。」
「把湯汁先淋在第一碗,享用完後再把剩餘的湯汁倒進下一碗繼續進食,以此類推,最終把三碗蕎麥麵全部吃光。」
「感覺好好吃啊。」西野二郎的眼中閃過幾分好奇和興奮。
在西野二郎的話音落下後,一旁的阿町也緊接著說出了她的感想:「把蕎麥麵分成3碗來食用嗎……感覺好新鮮啊。」
緒方其實並沒有吃過「出雲蕎麥」。
自他穿越到這個時代後,他其實只在出雲的廣瀨藩待了半年多的時間而已。
於去年5月份穿越到這個時代,然後在年末的時候脫藩、開始雲遊四海。
這半年的時間裡,緒方一直沒有什麼機會去嘗嘗這些出雲美食。
不過「原緒方」卻吃過以「出雲蕎麥」為首的一些出雲美食,所以緒方有著這些食物的記憶。
「除了人物對話和這些生活習慣、習俗有些問題之外,其他都寫得蠻不錯的。」
緒方一邊說著,一邊將這本初稿遞還給了西野二郎。
「和我所聽聞到的一刀齋的事迹基本吻合。」
在西野二郎的劇本中,羽生一世——也就是以緒方為原型的青年,為出雲廣瀨藩的一下級武士。
劍術高超,但因身份卑微的緣故,一直過著清貧卻也安穩的生活。
廣瀨藩的現任藩主是一個殘暴不仁的暴君,羽生一世雖然地位卑微,但他一直都在為藩國的前景擔憂,同情著那些飽受暴君折磨和摧殘的國民們。
直到有一天,暴君僅僅為了好玩,就讓羽生一世的劍館同門們自相殘殺。
羽生一世的師兄弟們不從,於是全被暴君給殘忍殺害了。
同樣遇害的還有羽生一世的劍術師傅。
羽生一世當時因有事恰好不在劍館,所以逃過了一劫。
得知自己的師傅及師兄弟們統統遭受殘殺後,羽生一世決意復仇,刺殺暴君。
在蟄伏了一段時間後,終於等到了最佳的刺殺時機——暴君外出打獵之時。
羽生一世孤身一人前去行刺,連斬暴君的百名侍衛,最終成功誅殺了暴君。
以上,便是西野二郎所編撰的這劇本初稿的故事梗概。
「……你資料收集得還算蠻齊備的嘛。」
緒方將雙手環抱在胸前,微垂著頭,用異常平靜的語氣接著輕聲道:
「連……一刀齋的師傅和師兄弟們是被暴君所殘殺的,以及被殘殺的理由是什麼這種資料都查出來了,而且還很準確。」
「據我所知,一刀齋的師兄弟們的確就是被那個暴君所脅迫著去自相殘殺,然後他們因不從而被殘殺……」
雖然緒方的表情和語氣沒有任何的異樣,但阿町還是不自覺地朝身旁的緒方投去一道帶著關心之色在內的目光。
「哼哼。」沒有注意到阿町的這小動作的西野二郎得意地笑了下,「為了完成這部劇本,我還是花了不少的心力的。」
「不過還是有些地方不準確。」緒方笑著聳了聳肩,「最後的那部分有些不準確。」
「據我所知,一刀齋不是自己一個人去行刺那個暴君的。」
「他當時是有同伴的。」
「哦?」西野二郎臉上浮現出疑惑和好奇之色,「願聞其詳!」
緒方將真正的史實告知給了西野二郎。
那場刺殺有家老的參與,最終親臨最前線、行刺那個暴君的刺客們,包括一刀齋在內共有7人。
只不過最終只有一刀齋活了下來而已。
從緒方的口中聽說到了這個此前從未聽聞過的版本後,西野二郎因驚訝而瞪圓了雙眼。
「廣瀨藩的家老有參與行刺,這個說法我之前的確有聽說過。」
「但一刀齋當時有其他的幫手……這種說法我倒是第一次聽說……」
「反正當初我在離開出雲之前,在出雲那邊廣為流傳的說法就是緒方當時還有6個幫手。」緒方接著道,「當時為了方便稱呼,也為了避免培養出感情,都只用『一郎』、『二郎』這樣的代號相稱。」
「所以另外6名在行刺中死亡的刺客沒能讓自己的姓名流傳下來。」
「一刀齋當時還有別的幫手嗎……」西野二郎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轉起來,眼中的興奮之色變得越發濃郁了起來,「眾人一起行刺,在經過慘烈的戰鬥後,只有一刀齋一人活了下來嗎……」
「這個版本的故事更加跌宕起伏,也更加悲壯了呢……」
啪!
西野二郎一拍大腿。
「真島大人!請您來協助我完成的劇本,真是請對了呢!」
「多虧了您,我又知道了一個新的版本的一刀齋的故事。」
「這個版本的故事比我之前所知的任何一個版本的故事都要跌宕起伏得多!同時悲壯得多!更加適合改編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