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江戶城御前試合 第三百六十八章 許久沒聽過的「漢語」

「啊,對了。」走在前頭領路的瓜生突然出聲朝身後的緒方說道,「真島君,在到留屋之前,有一件事情很有必要提前提醒一下你。」

「嗯?」緒方問,「什麼事。」

「前陣子,我們四郎兵衛會所新招了個老師。」

瓜生的臉上緩緩浮現出淡淡的嫌棄之色。

「這個新老師叫瀧川平一郎,是個蠻討人厭的傢伙,說實話我特別希望他能夠離開留屋。」

「哦?」緒方挑了下眉,「他教書教得很爛嗎?」

「不。」

瓜生搖了搖頭。

「論學養,他算是很優秀的那一種人。」

「瀧川他是旗本——瀧川家的長子。」

「雖然瀧川家的年俸只有3000石,在旗本們之中也不算是最頂級的家族,但他也勉強算是名門望族之後。」

「他師從江戶鼎鼎有名的大漢學家——相生春|水,據說他在漢學上的天賦與造詣極高,常常受相生春|水的表揚。」

「與此同時,他還在江戶的安芸劍館學習無外流劍術,去年剛拿到無外流免許皆傳的證書。」

「算是一個文武雙全的人,也算是會教人,到留屋來教書後,不少游女都跟我說他講得還可以。」

聽完瓜生對這瀧川的介紹後,緒方暗自咋舌。

不僅是旗本出身,還有著劍術免許皆傳的證書,同時又師從鼎鼎有名的學者,在這個時代最主流的學科上有著不小的造詣——根據瓜生對這瀧川的描述,這瀧川就是江戶時代標準的高富帥。

在等級制度森嚴的江戶時代,武士階級也分三六九等。

旗本,亦稱旗本武士,乃直屬於幕府的最高統治者——征夷大將軍的武士。

是幕府的直臣,擁有直接面見幕府將軍的權力。

算是江戶時代中,除了幕府將軍、大名之外,最高等的武士。

而旗本們之中,也仍舊分成三六九等。

部分旗本的生活算不上寬綽,年俸連500石都不到。

但也有部分旗本的生活富得流油,年俸以千計。

瓜生剛剛所提到的瀧川所出生的這個擁有3000石年俸的瀧川家,在旗本中大概屬於中間地位。

既不算是旗本中的頂級豪門,也不算是旗本中的末流。

想到這,緒方突然回憶起來——島田勝六郎他似乎就是江戶的旗本家庭出身。

緒方記得島田說過他所出身的家族,有著9000石的年俸。

這種等級的俸祿,都已可以養支小規模的私人武裝了。

旗本武士們的年俸都不會超過萬石,所以島田所出身的家族應該算是旗本中最頂級的那一類了。

只不過緒方對江戶並不是那麼地了解,對於江戶的這些豪門之間的實力排位更是一竅不通。

所以緒方也不清楚島田他所出身的島田家,在江戶中到底屬於什麼地位。

「聽你這描述,這瀧川似乎還算是一個合格的老師,有實力,同時也會教書。」緒方道,「他是性格不好,惹得你討厭了嗎?」

「沒錯。」瓜生點了點頭,「瀧川他的性格……我非常看不習慣。」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瀧川他的性格。」

「我有一個疑問啊。」緒方此時發問道,「既然那個瀧川是出身自擁有3000石年俸的旗本家族,那他應該不會缺錢吧?那他為什麼要來留屋這裡教書啊?」

「這就是我為什麼討厭瀧川這個人的原因之一啊。」瓜生嘴角一翹,露出一抹冷笑,「那傢伙來留屋的目的,根本就不單純。」

「他完全就是為了某個人而來的。」

「某個人?誰啊?」緒方疑惑道。

「還能是誰。」瓜生再次發出一聲嗤笑,「當然是為了風鈴太夫了。」

「風鈴太夫?」

「我剛才也有跟你說吧?風鈴太夫她是非常好學的,每天都會來留屋那裡讀書練字。」

「那個瀧川大概是從不知何處得知風鈴太夫每天都會去留屋的事,為了接近風鈴太夫才接受留屋的招聘,到留屋這裡當講師。」

「他想追求花魁嗎?志氣不小嘛。」緒方忍不住發出小小的感慨。

花魁就像是這個時代的超級巨星,只有那些非富即貴的人才有機會接觸花魁。

風鈴太夫平常所見過、所認識的達官貴人肯定不計其數。

瀧川這旗本家庭——而且還是不算多麼頂級的旗本家庭出身的人,可能還真入不了風鈴太夫的法眼。

緒方的話音剛落,瓜生便立即應道:

「在我眼裡,瀧川只是不知好歹而已。風鈴太夫似乎也並不怎麼喜歡瀧川,但這瀧川還是一個勁地上前巴結風鈴太夫。」

說到這,瓜生再次發出幾聲嗤笑。

清了清嗓子,然後朝前方望了幾眼後,瓜生伸出手指朝前一指。

「好了,閑聊就到此為止吧。真島君,你看前面,前面那屋子就是留屋。」

緒方朝前方看去——前方坐落著一間從外表看來普普通通的民房,房間大門的兩旁各掛著一個燈籠,燈籠上都寫有「留屋」這2個蒼勁有力的漢字。

將腰間的大釋天解下並用右手提著後,緒方跟隨瓜生穿過留屋的大門。

瓜生領著緒方在土間處脫下鞋、穿過一條短短的走廊後,在一扇大大的紙拉門前停下了腳步。

還沒進房,緒方便聽到這座房間內傳來嘰嘰喳喳的女人說話的聲音。

聽著這聲音,瓜生微笑著嘟囔道:

「看來我們來得正是時候啊,她們現在應該已經上完課,正在休息了。」

「如果她們正在上課的話,我們是不能進去蹭茶水喝的,會打擾到她們上課。」

瓜生聽到房間內的那嘰嘰喳喳的說笑聲露出淡淡的笑意。

而緒方在聽到房間內的聲音後,卻露出了古怪的表情。

因為除了這嘰嘰喳喳的女孩說笑聲之外,緒方還聽到了一些……對他來說相當熟悉的聲音。

瓜生將身前的木門緩緩拉開。

在門被拉開後,首先映入緒方眼帘的,是一座還算寬敞的房間。

房間整齊地擺著30來張矮矮的黑色桌案。

所有的桌案上都擺著筆墨紙硯。

這座房間內最顯眼的景色,自然還是那30餘名正在這間房內上課的游女們。

現在應該是剛上完課的休息時間。

有些游女仍端坐在桌案的後面看書或是練著字。

有些游女則聚在一起嘰嘰喳喳地閑聊著。

有的游女則垂著首,腦袋一點一點的,似乎是正打著盹。

不過近一半的游女則是圍在這座房內唯一的一名青年身邊。

這名青年端坐在這座房內的最北端,其身前擺著一張類似於講桌一般的桌案,他的這張桌案比游女們放置筆墨紙硯的桌案都要寬敞一些。

這青年的年紀據目測應該和緒方差不多,應在20歲上下。

剃著一個乾淨、整齊的月代頭。

在這個時代,能留月代頭是一種身份的象徵。

浪人基本是不留月代頭,因為他們往往四處流浪、有上頓沒下頓,基本沒有那個閑工夫去打理自己的頭髮。

所以能留月代頭的武士,基本代表著他不是浪人,還是一個有閑暇功夫剃頭的人。

青年身上的衣服也和他的頭髮一樣乾淨、整齊。

容貌英俊,眉眼間帶著股書卷之氣。

從外表上看,這名青年無可挑剔,屬於那種應該會有很多女孩仰慕他的類型。

即使不用他人介紹,緒方也知道這名青年應該就是瓜生和他所說的那個瀧川平一郎了。

此時此刻,瀧川正捧著一本線裝書,線裝書的封皮上寫著大大的「論語」這2個漢字。

瀧川就這麼捧著這本《論語》在那讀著。

「子曰:『管仲之器小哉!』或曰:『管仲儉乎?』曰:『管氏有三歸,官事不攝,焉得儉?』……」

瀧川跪坐在那張「講台」的後面念著《論語》。

而十餘名游女則圍坐在旁邊,朝瀧川投去敬佩、詫異等各色目光。

能讀《論語》不算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受過教育的武家子弟,基本都能無障礙地閱讀四書五經。

緒方以前練劍的榊原劍館中,有不少師兄弟的家境都像曾經的緒方那樣因身份低微的緣故,家境不算富裕,但他們基本也都能閱讀四書五經。

他們上不起廣瀨藩所設立的專門為武家子弟服務的學府,但寺廟所開辦的寺子屋,他們還是上得起的。

在緒方穿越到江戶時代之前,「原緒方」也是在廣瀨藩某座寺廟所開辦的寺子屋裡面完成了基本的教育。

如果瀧川是用日語念誦《論語》的話,那的確沒啥稀奇的,也不可能會吸引來這麼多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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