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京都夏之陣 第三百一十六章 武士們的潛規則(下)

「穢多又怎麼了?武士又怎麼了?」

對於阿部的請離,順六像是沒有聽到一般。

順六用力錘了一下左腰間的兩柄刀。

「屈服於權貴,不伸張正義,這還能稱作是武士嗎?!你這樣還對得起武士道嗎?」

聽到順六的這句話,阿部先是稍稍一愣。

隨後,哈哈大笑了起來。

笑到眼淚都流了出來,這副模樣像極了是聽到了有趣的笑話似的。

順六和牧村都不知道阿部到底在笑什麼,只怔怔地看著阿部。

直到阿部笑累了,他才緩緩站起身來。

「牧村彌八,國枝順六。你們兩個對『武士』的理解似乎有些偏差啊。」

阿部的嘴角勾起一個嘲諷的弧度。

「我們武士的天職……就是去保護權貴。」

「不論是日本最高的權貴——大樹公,還是各地普通的世家,都是我們的保護對象。」

「你們兩個難道沒有弄懂武士道的核心理念是什麼嗎?」

「武士道的核心理念,就是『不惜一切代價地保護權貴』。」

阿部的話音落下,順六的表情變得獃滯。

過了半晌,臉上重新恢複神採的順六咬緊牙關,臉脹得通紅。

就在順六剛想再對阿部咆哮著什麼時,房間的紙拉門被一把拉開。

「牧村!國枝!你們兩個在幹什麼?!」

「神山大人……」牧村呢喃道。

拉門入內之人,正是將他們二人從三王子街那個泥潭中拯救出來、並讓他們成為了夢寐以求的武士的恩人——神山越之助。

「快給我出去!」神山喝道。

「可是!」順六喊道,「酒井任四郎……」

順六的話還沒說完,神山便搶先一步說道:

「酒井任四郎的拿穢多試刀的案件就這麼了了!誰都不許再提此案!」

神山的這句話,令牧村和順六雙雙愣在原地。

「……神山大人。」順六攥緊了自然垂下的雙拳,「你也和阿部大人一樣嗎……覺得武士就是要優先保護權貴……!」

「……順六。」神山面無表情地說道,「你要明白……在我們武士的世界中,有些事情你不得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有些事情你甚至都得裝作看不見。」

「……」順六沒有回應神山的這句話。

只埋著頭,大步地離開……

而牧村在看了看神山、又看了看順六後,快步地追上了順六的背影……

……

……

「牧村!牧村!起床了!」

「牧村前輩!請醒醒!」

兩道熟悉至極的呼喊,將牧村從夢境中拉出。

眼前的畫面破碎、化為一片黑暗。

從夢境中抽身而出的牧村猛地睜開雙眼。

睜開雙眼後,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根根將他封鎖在牢籠內的木欄。

在那木欄之後站著3人。

其中2人是對牧村來說熟悉至極的淺井與島田。

另外一人較為眼生,在仔細打量了一番後,牧村也認出了此人——正是火付盜賊改的長官長谷川平藏。

3人正站在牢門之外,島田的手中還抓著他的那柄大太刀。

牧村還沒來記得出聲詢問他們是怎麼來到這的,長谷川便搶先一步說道:

「起來吧。我們是來帶你出去的。」

說罷,長谷川從懷裡掏出一串鑰匙,打開了牧村牢房的大門。

「我就知道你們會來救我。」牧村咧嘴笑了下,「就以主公她的性格,她怎麼可能會讓自己的部下蒙受不白之冤。」

「不過你們救我的方式比我想像中的要溫和很多啊。」

「我還以為你們肯定會以一副殺得渾身是血的模樣站在我的面前呢。」

「我們的原計畫,其實就是劫獄。」淺井道,「但因為有了長谷川平藏的幫助,我們省了不少的力氣。」

「牧村前輩,我們先離開這裡吧。」正抱著牧村的刀的島田此時說道,「我們邊出去邊跟你講我們是怎麼救你出去的。」

抖了抖袴上沾著的塵土,從島田的手中拿回自己的刀後,牧村跟隨著長谷川等人大搖大擺地朝牢外走去。

在走出這座監獄時,牧村剛好從島田的口中知曉了他們一行人救他出來的全部經過。

「……原來是這樣。」在輕輕地點了點頭後,牧村鄭重地朝長谷川鞠躬道謝著,「長谷川大人,感謝您的出手相助。」

「不用客氣。」長谷川用平靜的口吻說道,「只是小事一樁而已。」

「牧村。」就在這時,淺井突然出聲道,「你跟我來。島田,你也過來。長谷川大人,抱歉,我有些重要的事情要跟我的這些同伴相談,可以請你暫時迴避一下嗎?」

長谷川沒有出聲回應,只輕輕地點了點頭。

淺井領著長谷川和島田朝不遠處的一條漆黑的小巷走去。

至於長谷川也乖乖地站在原地,留給淺井他們談私話的空間。

3人剛步入這條漆黑的小巷內,便感到有道黑影從這條小巷的上方降下,然後穩穩地落在3人的前頭。

「主公……」牧村發出小小的驚呼。

這道落在3人跟前的身影,正是木下琳。

為了避免被長谷川認出她便是佛敵,木下琳從不露面,一直都躲在暗處、偷偷跟在淺井和島田的身後。

出現在牧村3人的身前後,木下琳沒有說半句話。

而是先繞著牧村轉了一圈,確認了牧村身上沒有什麼傷勢後,長出一口氣。

「彌八,看來你沒有受什麼傷呢。身上沒有什麼地方不適吧?」

「嗯。」牧村用力地點了下腦袋,「除了那幾塊剛才被刺又給刺中的地方還有些痛之外,身上沒有什麼地方不適。」

「那就好。」輕輕地點了點頭後,木下琳換上嚴肅的語氣與表情,「牧村,和神山他們的合作到此為止了。」

牧村臉上的表情很平靜,像是早就料到了木下琳會這麼說一般。

「你現在成了京都府大番頭的針對目標。」

琳接著說道。

「我雖然不知道你和京都府的大番頭之前有什麼過節,但我想那傢伙應該不會就這麼簡單地放過你。」

「在成為了大番頭的針對目標的情況下,接著與神山合作的話,實在是太過危險。」

「我不想讓我的部下去冒這種本可以避免的風險。」

「終止與神山的合作,然後你暫時先離開京都避避風頭,我和淺井、島田繼續留在京都。」

琳的語調很平靜,但語氣中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

「……主公。」牧村咧嘴笑了下,「若是中止了與神山的合作,我們還要怎麼把那個被關押在獄中的玄正給撈出來?」

「關於這個,你就不用擔心了。」琳不假思索地說道,「只要開動腦筋,辦法總比困難多。」

「彌八,對於我剛才的話,你還有什麼異議嗎?」

說罷,琳不再多言。

只直直地看著身前的牧村,等待著身前的牧村的回應。

不僅僅是琳,淺井和島田二人也把視線集中在牧村身上,等待著牧村的回應。

牧村抿緊嘴唇。

抬起手撓了撓頭髮後,牧村用帶著些許歉意的語調輕聲說道:

「……抱歉啊,主公。可以容我抗命一次嗎?」

「……告訴我理由。」

「要說理由嗎?」

「如果你的理由可以說動我的話,我說不定可以容許你抗命。」

「……主公。我和神山一樣,覺得這『45人被殺案』沒有表面上看起來的那麼簡單。」

牧村輕聲說著。

「我當過5年的京都與力,見識過不少類似的案件。」

「我們都把這種案件稱為『案中案』。」

「故意弄出一個招搖的案件來吸引官府的注意力,將官府的注意力引走後,去辦自己真正打算去辦的事。」

「從目前的種種跡象來看,這『45人被殺案』都像極了『案中案』……」

「目前京都所有的治安力量都被戶田忠寬那傻瓜握在手中。」

「神山大人目前麾下沒有一兵一卒,能依靠的人……只有我。」

「若是不查清這夥人到底打算幹什麼,我實在是沒有辦法就這麼離開京都。」

牧村的語氣沒有起伏,就像是在說一句稀鬆平常的家常。

但不論是琳還是旁邊的淺井和島田,都聽出了牧村語氣中所摻雜的那宛如磐石般的堅定。

琳雙手環抱在胸前,靜靜地看著身前的牧村。

半晌後——

「……我明白了。」琳輕嘆了口氣。

「彌八。」

「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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