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道突如其來的大笑立即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力。
不論是以緒方為首的觀眾們的注意力,還是水野等人的注意力統統都被這大笑給吸引。
水野的反應和觀眾們相比更大一些,臉上直接掛起了錯愕之色。
眾人直接將目光集中在了剛剛發笑的人身上。
說來也巧——這人剛好就坐在緒方的右後方,離緒方很近。
緒方只需把頭一轉就能看清此人的樣貌。
左腰間規規矩矩地插著打刀和脅差——是一名武士。
面龐上摻雜著幾分滄桑的氣息,年紀大概在30歲到35歲的這個區間內,身高換算為地球的長度單位後大概為1米57,身材相當壯實。
可以看出是一個長年累月在太陽下暴晒的人,身上的皮膚曬得相當黝黑。
留著總發,根據他頭上這亂糟糟、這裡翹起幾根頭髮、那裡豎起一團、根本就沒有好好整理過的頭髮,不難判斷出此人應該是一個不修邊幅的人。
似乎還是一個旅人,沒有著襪的雙腳,以及草鞋和綁腿都沾著不少的泥巴。
並不算多麼帥氣和醜陋、只能算是平平無奇的臉,卻有著2大特點。
第一個特點——嘴特別大。
緒方的拳頭可能放不進此人的口中,但像阿町這樣的女孩子的拳頭若是想要放進此人的嘴中的話,倒應該是綽綽有餘。
第二個特點——雙眼亮晶晶的,炯炯有神,眼眶中所裝著的似乎不是眼珠,而是兩團正向外冒著火光的火焰。
在這名壯漢的大笑聲落下後,水野微微皺起眉頭,朝這名剛才發出大笑的壯漢問道:
「不知足下因何發笑?」
「我為京都的六大劍館的實力不過如此而發笑!」這名壯漢有著很重的口音。
緒方對於口音這種東西沒有什麼研究,沒法從這名壯漢的口音中判斷出此人來自何地。
聽到壯漢的這句囂張至極的話,水野的臉立即就黑了下來。
「你和剛才的那人一樣,也覺得我的實力平平嗎?」
「不不不。」壯漢搖了搖頭,「我和剛才的那人可不一樣。」
「剛才的那人被你們千學館收買了。而我沒有。」
壯漢的這句話,讓水野的臉色瞬間一變。
但在臉色發生變化的下一瞬,水野便迅速整理好了臉上的表情與神色。
「……足下,我可沒有辦法將這樣子的污衊當作沒有聽到。」
壯漢沒有去應水野的這句話,而是嘴角一扯,發出一聲嗤笑,隨後再次高聲道:
「水野大人,我猜——你應該沒有握過真刀、沒有什麼實戰經驗吧?」
壯漢此言一出,一直跪坐在道場一側的一名弟子便像是忍無可忍了一般,漲紅著臉朝這名壯漢喊道:
「我們師傅的實戰經驗之豐富,遠超你這樣的土包子的想像!」
這名壯漢不修邊幅、身上髒兮兮的,還操著口濃郁的異地口音——這副模樣的確是和「土包子」這個辭彙完美契合。
壯漢沒有理會此人對他的這「土包子」的嘲諷稱呼,只雙手抱胸,淡淡道:
「那請問——你們的師傅有和什麼厲害人物交手過嗎?」
「砍倒幾名手無寸鐵,或是不懂劍術的普通人所積累起來的經驗,可不是實戰經驗啊。」
「我們師傅曾經打敗過劊子手一刀齋!」這次換成另一名體型偏瘦的弟子高聲道。
此人的話音剛落,從剛才開始就一直靜靜吃瓜的緒方和阿町臉上的表情瞬間就精彩了起來。
尤其是緒方——藏在天狗面具之下的臉,其神色變化光用「精彩」這一辭彙來形容都已有些不夠格了。
「哦?」那名壯漢揚了揚眉,「劊子手一刀齋?可是那個人斬逸勢?」
「沒錯!」仍舊是那名體型偏瘦的弟子高聲應答著,「就是那個犯下弒君大罪、斬人無數的劊子手一刀齋——緒方逸勢!」
在弟子高呼「我師傅打敗過劊子手一刀齋」時,水野全程保持著一副淡定、平靜的模樣,沒對弟子的話做任何反駁——這副模樣算是變相默認自己的弟子沒有說錯話了。
壯漢的臉上此時也浮現出了淡淡的感興趣之色。
「不知可否將你們師傅打敗劊子手一刀齋的全過程說來給我們聽聽?」
「……我來給你說說吧。」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沒有說話的水野,此時終於出聲道,「在今年年初的時候,我因一些私事而外出前往京都的洛外。」
「就在京都的洛外偶遇到了那時剛好正在被官府四處追捕的緒方一刀齋。」
水野的口才不錯,說起故事來既清晰又有條理,講話節奏抑揚頓挫。
水野用簡單的幾句話概括了下他是怎麼和緒方一刀齋在野外碰上,以及是怎麼和緒方一刀齋打起來的。
他給出的理由是——他是一個正義感極強的人,難以容忍緒方一刀齋這樣的弒君之人逍遙法外,於是高舉義劍,準備替天行道,誅殺緒方一刀齋。
水野他將更多的口沫,留在了他和緒方一刀齋的戰鬥上。
「緒方一刀齋所用之劍術,是只在出雲廣瀨藩這一隅小範圍流傳的劍術——榊原一刀流。」
「榊原一刀流這一劍術不過只是一流傳範圍狹窄、根本不入流的平庸劍術而已。」
在說到這句話時,水野滿臉的傲慢。
「在實用性和威力上都遠不如我鍾卷流。」
「而緒方一刀齋的實力也同樣不如我。」
「在經過了幾個回合的纏鬥後,緒方一刀齋便漸漸落入了下風。」
「最終在我的一記橫掃下,緒方一刀齋被我砍倒在地,徹底敗下了陣來。」
「只可惜呀,最終還是讓緒方一刀齋給逃脫了。」
「緒方一刀齋在被我砍倒在地後,便跪在地上,祈求著我放他一條生路。」
「我被他這可憐兮兮的模樣給攪亂了心智,一時心軟,給了他可乘之機。」
「緒方一刀齋趁我不備,抓起地上的一把泥土朝我撒了過來,蒙住了我的視野。」
「而他則趁著我視野受阻的這短短時間內逃走了。」
「所幸的是——緒方一刀齋在從我手中逃走後沒多久,便被官府的人給抓住了。」
在靜靜地聽水野講完他的故事後,那名壯漢聳了聳肩,用帶著淡淡嘲諷口吻在內的語氣說道:
「水野大人,雖然你講的這故事很是生動,但口說無憑,我怎麼能確定你是真的有和天下聞名的劊子手一刀齋交過手並將其打敗呢?」
「你不信的話,我可以把官府下發給我的嘉獎狀給你看看。」水野輕聲道,「說來也巧,京都的大番頭——阿部利里當時剛好正在現場。」
「阿部大人當時剛好正率領著麾下的官差們到洛外抓捕一名罪犯。」
「剛好碰上了我,並全程見證了我與緒方一刀齋的這場戰鬥。」
「雖然我最後沒能成功殺了緒方一刀齋或是將緒方一刀齋生擒,但阿部大人還是下發了一張感謝狀給我,對我這種願挺身而出、對抗兇惡賊人的義舉表示感謝。」
「你若不信的話,我現在就將這感謝狀拿來給你看看。」
說罷,水野偏轉過頭,朝坐在道場邊緣的一名弟子喊道:
「山本!去將阿部大人給我的感謝狀拿來!」
「是!」
這名弟子高聲應和了一聲後,便快步離開了道場。
等返回道場後,他的手中已多出了一份深綠色的捲軸。
水野接過這份捲軸,然後緩步走向觀眾席。
「這就是阿部大人給我的感謝狀。」水野一邊說著,一邊將這份感謝狀遞給身前的觀眾們,「若有誰不信我剛才的話的,大可盡情翻看這感謝狀,我的話有可能是騙人的,但我想這感謝狀上所印著的官府印記應該不會騙人吧?」
對水野剛才所說的那番言論抱有幾分懷疑的觀眾們連忙接過水野遞來的感謝狀,然後仔細地查看著。
「是真的!上面真的有官府的印章!」
「還有大番頭阿部大人的署名!」
……
認得官府印章的觀眾們發出著此起彼伏的驚呼。
一些原本對水野剛才所講的故事抱有些許疑惑的觀眾,此時疑心全消。
在這份感謝狀傳閱到那名壯漢的手中後,這名壯漢便立即看到了這份感謝狀上所印著的官府印章。
看到官府的這一印章後,這名壯漢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在其他人都在傳閱這一感謝狀時,阿町悄悄地用手肘戳了戳身旁的緒方,然後用半開玩笑的語氣朝緒方說道:
「阿逸,你現在的心情如何?」
緒方和阿町都沒有去看那份感謝狀。
因為根本沒有去看的必要,這個世上還有誰能比他們倆更清楚「水野大戰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