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篇 日月新天 第八十三章 台南歡迎你

第二天,王七便精神抖擻的出現在58大隊的移民面前,像接他們來時那樣親自送他們離開。

移民們來時基本兩手空空,去時卻人均大包小包了。雖然提前幾天,大隊已經把農具收回,以供下一批准移民使用。但配發的服裝涼席布單、鍋碗瓢盆之類,卻全讓他們帶上了,也不值幾個錢……最貴的大鐵鍋也不過百文一口。

雖然到了行政區雖然也會發,但數量畢竟有限,有雙份也好替換著用。

移民們依依不捨的最後看一眼王青嶴,只見稻田中,當初他們移栽的秧苗,如今已經快要成熟。沉甸甸的稻穗低著頭,在風中微微搖動,像是在歡送他們一樣……

從王青嶴出來,沿著環島的公路走了五里路,便到了一號碼頭。

去台灣、呂宋、蘇祿方向的數艘千料大船,早已停在那裡等候多時了。

碼頭上人頭攢動,都是從各大隊分到這三個行政區的移民。

王七親自將李守忠、高達,還有二十來戶移民送上了去台灣的阿里山號。

分別前,他不厭其煩的跟每家道別,除了吩咐他們到了台灣要好好生活。他甚至知道每一家的問題,用最後的時間再做一點思想工作。

比方這家人男人有點懦弱,就叮囑他支棱起來,要他婆娘有事兒多上心。

那家有太刺頭,凡事都喜歡爭競,他就勸他們去了要以和為貴。進了生產隊就是一輩子的鄉親了,遠親還不如近鄰呢,要注意團結。

等到了李守忠和高達兄弟,王七看他倆像看著自己的兒子一樣。挨個抱了抱兩個小子,末了在李守忠耳邊輕聲道:「小子,你心裡也有秘密吧?別憋著,說出來叔幫你參詳參詳。」

「……」李守忠如遭雷擊,囁喏半晌搖搖頭道:「說了也沒用。」

「不說你怎麼知道呢?」王七使勁拍了拍他的臉,滿口白牙笑道:「行吧,等你哪天想說了,給叔寫信。不會回頭就忘了你七叔吧?」

「哪能呢,俺一輩子也忘不了七爺。」李守忠緊咬著嘴唇,別過頭用手背直抹眼淚。

差點兒就把自己的秘密說出來……

這時船上響起催促啟程的號聲,王七拍拍兩人的肩膀道:「行了,快上船吧!一路平安!」

雖然集團內部禁止行跪禮,兄弟倆還是不約而同給王七重重磕了個頭,這才一步三回頭的上了船。

待他兩人上去船,劉隊副出現在王七身邊:「大隊長,真放這倆小子走了?」

王七朝著已經上了甲板的李守忠等人揮揮手,嘆了口氣道:「該知道的都知道了,再抓兩個屁孩子有什麼用?」

他們這些培訓幹部除了受移民委領導外,還要暗中向保密局彙報。主要任務是在培訓期間對本大隊移民的身份和來歷進行詳細摸底,並配合保密局的一系列行動。

通過之前移民辦的初審,和其餘大隊的摸底,保密局便初步查獲了一些別有用心的分子。審訊後得知,原來是東廠訓練了相當數量的姦細,意圖通過移民打入集團的海外領。

但東廠這次的行動格外小心,細緻的簡直不像他們的水平——所有姦細互相都不認識,也不知道自己的上線是誰。

他們的任務是多看多聽,盡量收集一些有價值的證據,等安頓下來後給家裡捎信,日後自然會有人聯繫他們。

保密局就此案與特科會商後決定,先不打草驚蛇,只對嫌疑目標進行暗中監控,等上線露頭再說。

保密局同時下令各大隊,加強摸底力度,把混進來的姦細儘可能找出來。

所有培訓幹部都受過專業訓練,能通過觀察、閑聊和談心,不露痕迹的分辨出姦細來。

別看王七大大咧咧,一副沒有心機的樣子,反而最適合摸人老底了。因為人們很容易對他不設防……

李守忠和高達又整天在他眼皮子底下,王七早把他倆的心肝脾肺腎都看透了。

其實哪用王七出馬?隨便一個保密幹部,跟這倆貨處上幾天,都能看出他們有問題來。

哪有親兄弟整天日你妹日你姐的?而且你媽我媽他媽的,還分得那麼清楚……

不過王七跟這倆小子處下來,發現他們真的都是苦出身,也沒啥壞心眼。甚至如果標準放寬一點,還可以說是倆好孩子……

但願他們能回頭是岸吧……

……

那邊兄弟倆還不知道,自己已經上了保密局的黃名單。

李守忠一上船就開始暈,吐啊吐的起不來床,高達又不知道跑哪去了,想漱漱口都沒法子。

好半天,才見高達進來。

「死哪去了……」

高達一邊給他倒水,一邊道:「他們說剛才路過那個山啊,是觀音菩薩的道場,大伙兒都遠遠給菩薩磕頭呢,俺也替俺爹俺娘俺姐你妹俺外甥都磕了,腦瓜子都腫老高了。」

李守忠暗暗翻白眼,麻痹,就沒給老子磕。

高達給他喂兩口水,忽然黯然道:「姐夫,咱這麼弄,不會多行不義必自斃吧……」

「才剛出來掃盲班,就滿嘴順口溜?」李守忠白他一眼,左右看看,艙里沒人。自己也氣短道:「唉,那會兒沒上船,俺差點給七爺撂了實話。可咱兩家十好幾條命攥人家手裡,你說咋整么?」

「唉,木法整。」高達沮喪的擱下碗,抱頭蹲在地上。

「先走一步看一步吧。指不定旁人把任務完成了,就木咱倆啥事兒了咧。」李守忠安慰他也安慰自己。

這時同艙的移民也拜完觀音進來了,看到高達的動作便呵斥道:「不準在艙里拉屎!怎麼學的規矩?」

「你才粑屎唻!」高達趕緊站起來,讓他們看自己還穿著褲子呢。

再往後艙里一直人多眼雜,兩人也沒機會再討論這個兩難的問題。

……

五天後,阿里山號抵達淡水市。

如今台灣行政區已經有整整十個市了。除了最初設立的基隆、淡水、鳳山、宜蘭、台南五市外,又增加了台北、桃園、新竹、彰化、雲林五個市,總人口已經超過三百萬了。

這就叫近水樓台先得月。台灣自身稟賦極好,且與福建隔海相望,又是集團南下的必經之路,還是南海集團唐董事長的心頭肉,發展速度冠絕海外十八省,也是理所當然的。

發展越快,對人口的需求就越旺盛,十個市都在鉚足了勁兒搶人。

阿里山號還沒到岸,各市就已經分贓完畢了。移民們一下船,就被各市派來的工作人員直接帶上自家的船,打道回府了。唯恐被別的市搶去了一般。

別人還好說,李守忠可要了親命了。他還沒撈著喘口氣呢,就又被架著上了去台南的船。

台灣海峽本來就暗流涌動,六月份又是南風勁吹,頂著風南下要多顛簸有多顛簸,這貨最後直接給整休克了。

船一到台南,他就被第一時間抬下來,送去醫院躺了一個月。好在所有費用都不用操心,因為是運送途中生病,所以由市政廳支付。

出院那天,高達來接他。

李守忠在櫃檯上簽字辦手續,高達幫他提著衣物,坐在大廳的長椅上左顧右盼。

只見女護士們戴著淺藍色的燕尾帽,穿著小翻領短袖的護士裙,露著白生生的胳膊,端著托盤輕聲說笑著從他眼前走過。

看著那白花花的胳膊,高達感覺心跳都亂了,呼吸都不勻了。

直到他後腦挨了李守忠響亮的一巴掌。

「你打額幹啥?」高達捂著後腦勺,有些惱火於在護士姐姐們面前丟了臉。

「你看哈?你那雙賊琉球瞅啥呢?」李守忠哼一聲,拎起包來一邊往外走,一邊說教道:「我跟你說婚姻不是兒戲,你要專一捏,俺妹子可等著你呢。」

「就你專一……」高達不服氣的跟在後頭,嘟囔道:「不為了看白胳膊,你能在醫院一躺個數月?」

李守忠氣得回頭揚手,高達趕緊捂住頭,不敢再廢話。

兩人出去醫院大堂,瞬間便被亞熱帶毒辣的夏季驕陽籠罩。

李守忠感覺又是一陣眩暈,高達趕緊把自己的草帽給他扣上。

「你咋又把頭髮剃了呢?」李守忠發現高達又成了光頭。他已經知道集團對髮型沒有強制要求了,只有一個要求就是不生頭虱。

兄弟倆蓄了半年多了,眼看好容易能重新束髮了,沒想到高達又剃了。「咋么,這邊得剃頭?」

「沒,太熱了,剃光了涼快。」高達從一旁用竹席搭的車棚中,牽出了一輛驢車,得意道:「隊長知道俺來接你,把生產隊的驢都派給我用了。」

「牛逼。」李守忠高興的坐在另一邊,大熱天有車坐,真是活活美死。

高達便把驢車牽出了醫院,出門時還遞了個條子給門衛,門衛看了看車屁股,這才抬桿放行。

「那啥?」李守忠不解問道。

「出門條。」高達道:「進門的時候給的,得對上車牌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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