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隆坡 好風好水好女人 塔尖

小何開車載我入城,由於過了上班時間,不塞車,一路暢通而見道路兩旁綠油油樹林直立,心情竟是非常愉快。

好久沒見藍天白雲了,逃離香港的灰濛濛,來到此地,來到吉隆坡,有點似在海底閉氣到幾乎窒息,終於有辦法把臉浮出水面,舒了一大口氣,感覺或許可用「逃出生天」四字描述。

在香港,開車於東區走廊,遙見維港天空低低壓的層層黑氣,頗像日本電影里的恐怖鏡頭,對,就是清水崇拍的那種,幽靈無處不在而把你團團困住,怨氣之重,使人無法呼吸。於是每次都很同情住在什麼峰什麼園之類海景豪宅的朋友,有露台又如何,有落地玻璃又如何,當窗外天色永遠如塵如炭,你所花的錢根本值不回所應有的票價。

笑的,永遠只是地產商;有沒有發現,在電視新聞上,他們總是笑得貪婪詭邪?

車近城中,遙遙看見雙峰塔,就知道已經接近了。這次住的是一間度假酒店,在市郊,靠近舉行書展的會議中心,這次來是為了《愛戀無聲》和《江湖有事》而辦演講,由出版社安排。出版社是「天窗」,很優秀的小公司,想必是因為主持人優秀,出版本就是人的事業,出版社是總編輯身影的延長,正如文章,格調如何,騙不了人。我對這兩座號稱為全球最高的獨立塔樓沒有強烈的感覺,無所喜也無所不喜,就只是淡然。或許因為許多年前在芝加哥上過了高樓,而且曾與所喜的人坐在高樓上看過飄雪,片片白雪像上帝的音符般緩緩落下,有過感動,遂對後來的高樓無動於衷。

但雙峰塔令我想到長居美國的作家木心。他在書內引述過托爾斯泰的話:「我們到陌生城市,還不是憑几個建築物的尖頂來識別的么?日後離開了,記得起的,也就只幾個尖頂罷了。」木心本來想談的是音樂,他說:「音樂史上,若將浪漫派喻作一塔,肖邦位於頂尖。」

是的,初來者遠望吉隆坡,辨之記之必是以雙峰塔。但當走進了吉隆坡市,行之覓之,卻又每個人都可以找到不同的屬於自己的地標記號。我找到的是唐人街旁的印度廟,廿年前來過採訪,坐在廟內,看男女結婚;廿年後重來,湊巧地又遇上男女結婚,印度人們穿得桃紅艷綠,坐在地上高興吃飯。我看的,感受跟當年相同,隱隱然,竟覺自己廿年從沒離開此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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