踱步廣深 眼熟的異鄉 避殺

到深圳書城演講完後本想到東門吃一鍋熱熱的蟹粥,瞄一下表,已是十點了,天氣微寒,還是趕回香港比較好,而且食粥之地非常「不祥」,終究應該忍口不去。

粥是好粥。東門的粥店,我忘了店名(我甚少記得店名!),只知道在春風路的轉角處,門口放滿生鏽鐵籠,鎖著各式恐怖野味。又有一個小水池,養著生猛海鮮。地面很濕,門口極窄,要爬到二樓始有比較寬闊的桌椅,活像六十年代的灣仔街坊菜館。

帶我去的是一位奇趣人物。

是朋友的朋友,剛相識,那夜三男兩女合共五個香港人前來深圳吃喝玩樂,其中一位據說是個「前社團人物」,在香港江湖打混了許多年,賺夠收山,改邪歸正,有一段日子住在新界靜心養雞種菜,後來索性搬來深圳,租個大單位,買輛小跑車,日日交朋結友到處遊玩,有時候上山跑步,有時候下海潛水,總之是過著他定義下的「皇帝日子」。他,才四十歲出頭,這樣的逍遙歲月不知道能夠享受多久,說不定再過幾年靜極思動,重出江湖,便有好戲。

粥店老闆顯然是跟這位朋友相熟的,招呼極好,粥味也當然甜濃無比,一鍋粥加入了蟹、鮑魚、蝦、雞,蓋子揭開,香氣撲鼻,胃腸立即有如江海翻騰搗動,飢餓感增加了十倍。吃飽喝足,從六點吃到十點,不知今夕何夕,幾乎想就此趴在桌上睡覺。

然而離開店鋪時所有良好感受都被一陣血腥味道掃個清光。不知何故,進店時沒有特別感覺,離店時從背後看見站在店前的廚子左手抓住一條活蛇,右手握著一把尖刀,手起刀落,把蛇劏成兩半,血水沿著桌上砧板流到地上,在暗夜裡看去倍覺鮮紅,而且濃烈的血腥隔遠湧來,令我的胃腸再有一陣翻騰,但這回不是令我肚餓而是噁心。把視線往旁邊看,地上都是血,籠內山禽亦盡變成張牙舞爪的怪獸,頗有幾分恐怖科幻feel。

「殺氣太重了。殺氣太重了。」在回程的路上我對大女孩的母親不斷說,「下次不敢去了。也不應該去。」吃食如能積德,固然好,但至少應該盡量避殺。阿彌陀佛,且讓我暫時假裝佛教徒——直到下回再度嘴饞為止。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