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北河畔的小說家

小小的變態

德國的漢堡市舉行中國文學節,邀了莫言做主題演講,也邀我在另一場活動里談談張愛玲和那時剛上映的《色·戒》,因為該小說剛被翻譯為德文出版,譯者亦在場。

到了漢堡,在空閑時間,逛街,坐船,漢堡在易北河畔,有許多歐洲小說皆以此為背景,莫言很熟那些小說,來到河邊,眯起眼睛,望著河,感慨道,終於來到了。

莫言很友善,陪我在市內閑逛買芝士。我要求店員介紹一些又酸又臭的,因為大女孩愛吃。每回看她吃得歡天喜地,我都說,變態。

對於芝士,大女孩的熱愛指數更是超爆燈的。幾乎每個晚上,上床睡覺以前,她都打開雪櫃取出一包或軟或硬的芝士,坐在沙發上,翹起二郎腿,把芝士逐片逐片或逐塊逐塊放進嘴裡。這回來到德國,在長途電話里,大女孩是理所當然地千叮萬囑命令我給她帶回發霉芝士,我只好用紙巾捂著鼻子,走進一間芝士和香腸的專賣店,隔著玻璃櫃,眯起眼睛,細細挑選。

聽人說過中國的腐乳其實等於鬼佬的發霉芝士。理論上或許是對的,但在心理上兩者可大有分別,前者給我的是溫暖的感覺,望之即想起童年、想起長輩、想起兄弟姐妹圍坐於小木桌前吃晚飯和搶夾送菜的熱鬧與喧嘩;後者則是陌生、遙遠,而且冷凍,如同大女孩沒有兄弟姐妹而永遠只是孤單地坐在夜燈下,獨吃,獨喝,獨自看書。

在餐桌上陪伴她的,就只有那小小的芝士。

別急

遇上漢堡電影節,德國朋友推介看這部電影,說的是老年人的情慾故事。

她說,人的慾念,無休無止,不因年齡卻步。

我最後沒有看。不是因為抽不出時間,或是因為某些連自己都不太明白的理由。

不急。時間終會讓我自行體驗。

戀愛的語言

文學節,莫言演講,也另有一場講座談張愛玲。

莫言的翻譯者,張愛玲的翻譯者,在活動前坐在酒吧內認真討論,手裡展開著的是《傾城之戀》,白流蘇范柳原,執子之手,與之偕老,原來是不分時空的冀望。

聽她們說德語,難免覺得是在吵架。我總易覺得其他語言像吵架,自己的語言呢,則最適宜用來談戀愛。

Sweetie

酒店對面有一間中東小店,擺賣著各式甜餅。

每天下午我都去買幾塊吃得滿嘴甜。

覺得在德國吃中東甜點,加倍的exotic。

做愛後的第一件事

張愛玲的討論會在傍晚舉行,在一間文學咖啡店內。有個大陽台,伸頭往下望,汽車往來,襯托出室內的沉靜。

討論會上,我朗讀了《色戒》的部分片段,一位女士即場朗誦相對應的德文,抑揚頓挫,我聽來像唱歌。

會後,一群人坐在酒吧談天說地,四五個中年女人,興高采烈地說著不同民族男人的性與愛,特別瞧不起美國的紐約客,認為他們什麼都趕時間,連在床上亦沒法放鬆,完事了,第一時間看BlackBerry查電郵。

我不敢插嘴,只因許多人說過,香港人與紐約客很相像。

散漫時光

必須承認我是個頗不負責任的會議參與者,

有好幾場活動我都跑開了,

獨到城裡亂逛。

在酒吧門外坐了兩小時,

紅白酒亂喝,看人來人往,

這就是,散漫時光。

前所未有地溫柔

連續三天我都獨到同一間中東店吃烤羊肉和燒薄餅,

配啤酒和咖啡,吃不厭。

看一位男子與女兒同來,

中東男子,在我眼裡,從未如此溫柔過。

說漢語的女子

從香港飛英國倫敦,

再轉機到德國漢堡,

郝慕天接機,

蘋果綠小車,

短窄的衣服,

高大的身材,

我對她說,

你真的很歐洲。

她笑答,謝謝。

她的漢語講得比我標準。

在台灣學漢語,嫁台灣男人,

離婚了,一人顧帶著一子一女,

把生命掌握在手裡,

過得比誰都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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