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文學史》的風波

(一)

北京《文藝報》文摘版九七年八月十六日摘錄了兩篇批評《中國文學史》一書的文章,一篇題為《「奇蹟」的幻滅》,另一篇題為《學者型謊言》;前者摘自《羊城晚報》,後者摘自《中國青年報》。《中國文學史》是章培恆、駱玉明主編的新書,一套三卷,一百一十萬字,定價六十八元人民幣,去年初版發行了五十萬套,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出版。聽說,這部作品出版之後,傳媒炒得沸沸揚揚,《文匯讀書周報》整版發表八位學者參加復旦版新書討論會的發言,大家認為這部《中國文學史》是「石破天驚」之作,「填補了六十年代以來文學史研究的一個空白」,「代表新時期的研究水平」。有了這樣多專家學者的讚譽,得到權威媒體的大力捧場,這部書自然起了轟動效應,廣大讀者心動,紛紛解囊爭購。可是,《中國文學史》出版僅僅幾個月,主編章培恆突然宣布「一九九七年第二季度我們將由上海社會科學院出版社出版該書增訂本」,因為這套書「不足之處和缺陷頗多」,「它幾乎沒有真正涉及文學形式的演變過程」,以至「約三分之二的篇幅」必須「另起爐灶重寫」。

《「奇蹟」的幻滅》的作者寧源聲於是說:一部書有三分之二有問題必須重寫,那些專家學者、權威傳媒當初為什麼吹捧得天花亂墜?《中國文學史》的主編明知自己的作品不足之處和缺陷頗多,卻偏要匆匆拋向市場,一拋幾十萬套;「這還不算,增訂本『重寫』完成後,『全書的改動達到了按有關規定可以作為另一部書的程度,我們也就把它作為另一部書重行出版了』。這樣一來,原先發行的總價值達三千四百多萬元的五十萬套初版書,不就變成了廢品書?這不僅嚴重浪費人民財物,而且貽害廣大讀者,產生了極為不良的社會影響。」

(二)

復旦大學大名鼎鼎,他們的出版社出的書應該有一定的水準。這部《中國文學史》聽說是好多人一起分頭編撰的巨著,以人性的發展為核心去整理中國的文學歷史,做法甚有創意。我還從上海一些朋友的口中知道主編章培恆學識淵博,學術上頗有成就,為人開朗,酒量很好,是個性情中人。他是國務院古籍整理小組的領導,也是復旦古籍整理所之類的所長。按理說,以他掛出主編名義的這樣一部大書,不太可能會有三分之二篇幅必須重寫而仍然推出市場。上海一些朋友都覺得這裡面也許另有難言之隱。中外出版界似乎很少發生這樣的事件,難怪買了書的讀者要抗議,尊重學術尊嚴和著作道德的文化人要憤怒。照常理看,出事的原因不外兩種:第一,《中國文學史》的主編跟復旦大學出版社之間鬧意見;第二,主編順水推舟,借勢重寫三分之二內容當做新書賣版權給另一家出版社出版。這樣的推論目前當然無從證實。我還沒有看到這部《中國文學史》,對內容的好壞無從置喙。一批人分頭編寫的書,水平往往參差不齊,主編責任重大。《學者型謊言》一文說,「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詩句,書中居然把「楊柳」作樹木講,不知道詩里指的是曲名《折楊柳》。這當然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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