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歸石頭記

(一)

《信報》黃獅虎的《保知林》專欄說,每逢喜慶,國人傳統語貴吉祥,到處是善頌善禱的禮讚,「至於徵應之說,無論多麼牽強無稽,旨在強調天意顯靈者,還是層出不窮」。專欄於是引述報上消息說,一位山東省泰安軍分區副司令員去年十月在泰山腳下溪澗發現一塊天然奇石,重二千多克,正面石紋作白色「回歸」二字,現在在南京靜海寺內展覽,「而靜海寺正是當年簽署不平等的、割讓香港島的《南京條約》所在地」。黃獅虎接著慨嘆「石紋成字,得之偶然,確為佳趣,偏偏有人認為此石寓意香港回歸實乃天意必然,並加渲染,奇趣韻事變成愚昧無聊,大煞文明風景」!

新中國講究「中國特色」,回歸之慶,點燈掛紅,寓意大喜,都是人為;難得天人感應,玄黃絪縕,生出這樣一塊具有中國特色的紋石,象徵天命回歸,自是善哉靈哉,拿去展覽,也無不妥。只是我每周細讀《保知林》一欄,老早為其駕御文字之功力而驚艷,幾乎欄內說什麼我都準備同意。這回眼看那寥寥數句說得雅里透智,不禁心動,覺得石頭無言,端的可人,硬說解語,反倒俗了。我早年買到一枚老印章,刻的是「家在江南」,邊款落了「白石」兩字,題識兩行也大見風致,私下暗喜了大半年。有一天,齊白石的學生李立先生來港,我請他吃飯,謝謝他替我治印兩方。飯飽酒酣之餘,我拿出那枚白石精品請李老鑒定。李老摩挲細看半秒鐘,對著我的眼睛大喝一聲:「假的!」

(二)

前天翻讀西安出的《收藏》月刊,彩色內頁里居然有一幅《回歸》石,是安徽羅錦雲提供。羅錦雲還寫了這樣短短的一段《奇石喜慶回歸》:

卵石中,多有神品絕品奇石。安慶茅嶺,卵石遍山。我於今年農曆正月初九日,在茅嶺山埡中,尋得一枚有「回歸」二字的圓形瑪瑙石子。此石直徑約五厘米,厚度約一厘米,黃底,黑紋間乳白紋。

此石在藝術感觀上集書、畫、印於一體,而最神奇玄妙的是表現了喜慶香港的「回歸」。

石中的「回」字如篆刻中的形肖印,字形突出,輪廓又似葉,有葉柄伸出,可喻落葉歸根。其字剛勁有力,雕琢如巖。「歸」字是簡化字形(即「歸」),字體行草,柔曲飄逸,如雲似煙,字形又似振翅歸巢之鴿。此石寓意深長,它的形色痕紋都在述說著炎黃子孫的共同心聲。反覆欣賞令人感嘆不已。

《保知林》引述的是泰山腳下溪澗發現的「回歸」石;羅錦雲這一塊是安慶茅嶺撿到的「回歸」石。昨天報上又說遼寧省凌源市的陸洪生上個月也在木蘭山上搜到兩枚石頭,石紋一作「七一」,一作「回歸」。我國地大物博,九七一到,舉國歡騰,一下子竟亮出幾塊「回歸」紋石,又是簡化的「歸」字,寓意「歸國」不難,「回歸」不繁。但願這真的是天意,祖國從此不會「大煞文明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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