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老師早!」

(一)

《明報》教育版有一篇特寫介紹三年前創校的景嶺書院,說他們開始用普通話教中文科了。該校規定中一學生的中文科用普通話教,逐步推行至中三。記者鍾麗明看到一班學生起立向老師點頭用普通話說:「常老師早!」接著老師用普通話教課文里的《孔明借箭》。課文上沒有注音符號,可是全班學生都能用普通話朗誦,有些字的發音不對,常老師即刻提點。學生回答老師的問題總有些怕羞,盡量用三兩個字對付,避免用長句。但是,有一位同學說:「用普通話學中文對作文有改善,作文用少了口語化。」景嶺書院為了推廣普通話,在校內設立了中央廣播系統,午飯時間播放國語歌曲,讓學生訪問老師,演廣播劇。校長平時跟學生談話都用國語,儘力製造語言環境,讓學生多聽多講。校長說,在中國大陸、在台灣、在新加坡,學校都用普通話教中文。他說,中一學生上課,老師會先抽一段課文用普通話朗讀,到了中二才正式推行,到了中三,學生已經完全適應用普通話上課了。三年來,學生作文慢慢通順流暢,少了口語。校長相信這樣做可以提高語文水平。

(二)

《明報》這段特寫的標題標明「主權移交下,教學新趨勢」,呼應記者開筆那句「隨著主權移交,學校陸續開設普通話科」。從提高學生中文水平的角度看,學校用普通話教授中文相信是最可以立竿見影的方法。那是全中國乃至台灣以及東南亞華校都在實行的措施。政府近來大力鼓勵提高學生的中文能力,提倡中文教學,雖然跟主權移交有一定的關係,最終的目的應該是希望藉此搞好中文水平。然則個別學校採用普通話教學,與其視之為迎合政治氣候之轉變,不如單純從語文教學的手段去理解為宜。

本世紀三十年代,美國興起了「普通語義學」的學派,宣揚語文決定社會政治、經濟和文化趨勢,無限誇大語詞對人的影響作用。這個學派反對共產主義擴散,鼓吹從人的疾病到社會的弊端都具有語義學上的根源,主張通過語義學的訓練去醫治社會弊病。舉例說,他們認為「剩餘價值」、「階級鬥爭」、「帝國主義」等共產術語是惡劣語言,空洞抽象;「反對帝國主義」的提法是浮泛的提法,本身是無意義的行動。這樣的觀念,顯然只能扼殺語言的生機,無補於扭轉他們所要避忌的主義思想的蔓延。

(三)

語文當然可以決定社會政治、經濟和文化的趨勢。倒過來說,社會政治、經濟和文化的走向也可以決定語文水平的高下。今天世界上許多地方的教育機關都在承受學生語文水平低落的壓力。香港學校推行普通話教學,正確的說法是振興語文頹勢的方法之一。普通話並不是北京政權的獨家語言。大陸出的《辭海》內,「普通話」條說:「即以北京語音為標準音、以北方話為基礎方言、以典範的現代白話文著作為語法規範的現代漢民族共同語。近百年來,由於白話文學和『官話』的傳播,其規範逐漸明確,影響日益擴大。普通話不等於北方話或北京話,因為它還吸收其他方言中的成分,比任何方言更豐富、更完善」。這最後一句描述,中國各省人民未必同意,因為大家都認為自己省份的方言最豐富、最完善。可是,現代漢民族確實須要有一種共同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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