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節

克瑞達克督察和哈樂德·克瑞肯索普約好在他的辦公室見面。他和魏斯樂巡官準時到達,那個辦公室在一大排市區辦公大樓的四樓。裡面顯示出一番欣欣向榮的氣象,也顯露出最高度的現代商業趣味。

一個整潔的年輕女人問了他的姓名,謹慎地低聲打了一個電話。然後,她就起身帶他們到哈樂德·克瑞肯索普私人的辦公室。

哈樂德·克瑞肯索普在一張皮面的大辦公桌後面坐著,露出象往常那樣毫無瑕疵、非常自信的樣子。雖然照這位督察個人所知的情況推測,他已瀕臨破產,可是,他卻不露一點痕迹。

他露出坦白的、歡迎的樣子抬起頭來。

「早安,克瑞達克督察。今天大駕光臨,我希望一定給我帶來確實的消息了。」

「恐怕不是的,克瑞肯索普先生,我只是想再請問你幾件事情。」

「還要問嗎?我們到現在的確已經把每一件可能想到的事都答覆了。」

「我想,克瑞肯索普先生,那只是你的感覺。但是,這只是我們的例行公事。」

「那行,這一次你要問什麼?」他不耐煩地說。

「我想請你告訴我在去年十二月二十日下午和晚上,大約四點鐘與午夜之間,你在做些什麼。」

哈樂德·克瑞肯索普氣得臉都紅了。

「那似乎是一個非常驚人的問題。請問,這是什麼意思?」

克瑞達克溫和地笑笑。

「我的意思只是想知道你在十二月二十日,星期五那天,在下午三時至午夜的時候在哪裡。」

「為什麼?」

「我想把事情縮小到最小的範圍。」

「縮小到最小的範圍?那麼,你得到額外的資料了?」

「先生,我們希望現有的資料和事實更接近了。」

「我不敢確定我是否應該回答你的問題,我的意思是,要是沒有我的律師在場的話。」

「那個,當然,這全在你。」克瑞達克說,「你並不是非答覆我的問題不可。你有充分的權利請律師在場再回答。」

「你不是——讓我很明白地說吧——你不是在威協我吧?」

「啊,不是,先生,」克瑞達克露出大大吃驚的樣子,「決不會有那種事,我問你的話也是我要問另外幾個人的話,這絕對不是專對某一個人而說的,這是淘汰與案情無關的資料必要的步驟。」

「那麼,當然,我倒很想儘力協助你。現在讓我想想看,象這樣的事情是不容易即刻回答出來的。但是,我們這裡一切事情都是井井有條的。我想,阿麗絲小姐能幫助我們。」

他拿起桌上的一個電話筒,簡短的說了幾句話,幾乎馬上就有一個身穿剪裁合身的套裝,手裡拿著筆記本的摩登女郎走進來。

「我的秘書阿麗絲小姐,克瑞達克督察。現在,阿麗絲小姐,這位督察想知道我在有一天下午和晚上做些什麼。那是在——日期是什麼?」

「星期五,十二月二十日。」

「星期五,十二月二十日。我想,你會有什麼記錄吧?」

「啊,有的,」阿麗絲小姐走出去,回來的時候拿來一本辦公室專用的備忘日曆,翻開來查。

「十二月二十日上午,你在辦公室里。你同哥爾迪先生開會討論克朗馬蒂公司歸併的問題,你同佛斯維爵士在巴克雷飯店午餐——」

「是的,就是那一天,對的。」

「你大約三點鐘回到辦公室,口授了十幾封信稿。然後,你就離開,到索斯貝拍賣場。那一天,那裡拍賣一些稀有的古文稿,你很感興趣。你沒有再回來,但是我有一張條子提醒你,那天晚上你要參加宴席業承辦人俱樂部的餐會。」

她抬起頭來望望他,似乎是問對不對。

「謝謝你,阿麗絲小姐。」

阿麗絲小姐悄悄走了出去。

「我現在想起來,記得很清楚。」哈樂德說,「我那天下午到索斯貝拍賣場,但是我想要買的東西價錢叫價太高,後來我在哲敏街一個小茶館吃茶——我想,那是一家叫羅素茶館的地方。我偶然到一個新聞劇院待了大約一個半小時,然後回家。我住在加狄根廣場四十三號。宴席業承辦人俱樂部餐會於七點半在承辦業者俱樂部舉行,餐後我就回家睡覺,我想這些可以答覆你的問題吧?」

「都很明白,克瑞肯索普先生。你回家換衣服是在什麼時候?」

「我想我不能記得確切的時候,那是六點以後吧,我想。」

「晚餐後呢?」

「我想,我回到家的時候是十一點半。」

「你的男僕替你開門嗎?或是克瑞肯索普太太?」

「內人,愛麗思男爵小姐在法國南部,從十二月初開始,她一直在那裡,我是用自己的鑰匙開門進去的。」

「那麼,就沒一個人可以證明你所說的回家的時候了?」哈樂德冷冷地對他凝視。

「我相信僕人會聽見我進去的聲音。我雇了一對夫婦替我料理家務。但是,實在,督察——」

「別急,克瑞肯索普先生。我知道這些問題很討厭,但是我差不多問完了,你有車子嗎?」

「有,一輛漢柏鷹牌的車子。」

「你自己開嗎?」

「是的。除了周末,我用得不多。如今在倫敦市區開車是完全不可能的。」

「我想你大概開車子到布瑞漢頓去看你的父親和妹妹吧?」

「不,除非要在那裡住一段長的時間才開車。假若我要在那裡過夜,譬如前兩天去參加偵訊,我總是乘火車去。現在乘火車很舒服,而且比汽車快。我的妹妹雇的計程車會在車站接我。」

「你的車子放在哪裡?」

「我在加狄根廣場後面的馬廄街租了一個停車房,還有什麼問題嗎?」

「我想現在就是這些了,」克瑞達克督察笑笑,站了起來,「打擾你了,很抱歉。」

他們走到外面的時候,魏斯樂巡官——這個對所有的人都暗懷猜疑——他話中有意地說:

「他不喜歡你問的那些話——一點兒也不喜歡。他很生氣。」

「你要是沒有殺人,假若有人以為你殺了人,那自然會使你生氣。」克瑞達克督察溫和地說,「一個象哈樂德·克瑞肯索普那樣極體面的人自然特別生氣。那並沒什麼重要。現在我們必須查一查那一天下午在拍賣場是否有人看到哈樂德·克瑞肯索普。那個茶館也要查一查,他很可能乘四點五十四分那班火車,把那女人的屍首推下車,再搭火車回來,及時參加那個餐會。同樣的,那天晚上他也可能開車下來,把那屍首移到石棺里,然後回來,你到馬廄街去查一查。」

「是,督察。你以為這就是他確實做的事嗎?」

「我怎麼會知道?」克瑞達克督察問,「他是一個高個子,頭髮褐褐的人。他可能坐那班火車,而且他是和洛塞津別莊有關係,他是這案子一個可能的嫌疑犯。現在,我們要去訪問訪問他的兄弟阿佛列了。」

阿佛列·克瑞肯索普在西漢普斯特有一個公寓。那個公寓是在一個有點偷工減料型的現代化大樓里。那個大樓有天井,專供公寓主人停車之用,對別的人有點不夠周到。

那個公寓是那種現代化,傢具嵌入牆壁型的,分明是可以帶傢具出租的。那裡面有一個合板的桌子,可以由牆壁上拉下來,一張沙發床,還有幾把不相配的椅子。

阿佛列用極可愛的友善態度接待他們,但是,克瑞達克以為,他很緊張。

「大駕光臨,不勝惶恐!」他說,「我可以替你斟一杯酒嗎?克瑞達克督察?」他拿出幾瓶酒邀他。

「不用,謝謝你,克瑞肯索普先生。」

「這麼不賞光嗎?」他對自己這句玩笑話哈哈大笑,然後問有什麼事。

「你問我十二月廿日的下午和晚上做些什麼嗎?我怎麼會知道?怎麼,那是——什麼?——三個多星期以前的事了。」

「令兄哈樂德就能夠確切地告訴我們他做些什麼。」

「哈樂德老哥也許可以,但是阿佛列老哥是不行的。」然後,他露出一點特別的神氣加了一句——那可能是不懷好意的妒忌。「哈樂德是我們家的成功人物——很忙,很有效率,時間都分配得好好的,有時間做每一件事,而且在那個時間,樣樣事都可以做。譬如,即使他打算謀殺人,他也會仔細算準時間,一絲不苟地干。」

「你舉那個例子有什麼特別理由嗎?」

「啊,沒有——只是偶然想起的一個極可笑的例子。」

「現在告訴我一些關於你自己的事吧。」

阿佛列攤開雙手。

「就象我對你說的,我對時間和地方都記不清楚。你要是問我聖誕節的事,我就能夠回答你——那是有借口的。我知道聖誕節那一天我在什麼地方。我們是在布瑞漢頓同我的父親一同度過的。我實在不知道是為什麼,他抱怨我們住在那裡開銷太大。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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