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留言

梁宇琛路上接了個電話,讓肖依伊先帶著丫丫回了她家,自己在她家小區外打了輛車離開,直到當天夜裡,醉得不辨東西的他被他表弟高樹傑送來她家的時候,肖依伊才知他這一晚上是被他弟叫去喝酒了。

「房子那事兒,宇琨心裡不痛快,他這是連教育帶開導,哥兒倆白天就喝得不少,這一晚上又沒少喝,喝大了。」高樹傑一邊架著梁宇琛往屋裡走,一邊跟肖依伊解釋,「宇琨也喝趴了,我先送的他,我跟我哥說讓他今兒也在我姨那兒住下,他不幹,放不下丫丫,非要過來接,我也沒轍,就給他弄這兒來了……」

「先把他扶裡邊兒躺下吧……」肖依伊跟著高樹傑一起,把梁宇琛架到客房,脫了外套,扶到床上躺下。

高樹傑一個人架了死沉的梁宇琛一路,這會兒站在床邊有點兒喘,不好意思地說:「要不讓他在你這兒歇一晚上得了,我看他也動不了了,這就是把他和丫丫一起送回去,我也不放心。」

肖依伊說:「你甭管了,這麼晚,你也趕緊回去吧,你沒喝酒吧?是你自己開的車嗎?」

「我沒喝,我沒事兒,一腳油就到家了。 」知道梁宇琛和肖依伊的關係,高樹傑對她也不見外,「就是我哥得麻煩你了,我先回去,有事兒你再給我打電話,我隨時過來。」

「沒什麼事兒,我看他一會兒也就睡了,你踏實歇著吧。」

「行,那我走了啊,回吧姐,有事兒給我打電話。」

肖依伊送走了高樹傑,回來時,樓上陪著陽陽睡覺的丁姐也聽了動靜下樓來,在客房門口望了一眼說:「我去拿個盆準備著吧,一會兒別再吐了。」

肖依伊和丁姐走了個錯身,進了客房,梁宇琛還是剛剛被放下時那樣仰面朝天,紋絲未動。

她上前幫他脫鞋,把搭在床外的腳挪到床上去,猶豫了一下,又伸手幫他去解腰帶,只才把腰帶鬆開,還不及幫他把襯衣抽出來,便忽地被他攥了手腕。

肖依伊抬頭,對上樑宇琛戒備的目光,解釋說:「解開腰帶舒服些……」

辨清她容貌的梁宇琛鬆懈下來,鬆開了握著她的手,搭在自己的額上,復又合了眼。

丁姐拿了條熱毛巾和空塑料盆進來,肖依伊接過放在床頭柜上,轉對丁姐低聲說:「您睡去吧,我看他這也沒什麼事兒了。」

丁姐看了看梁宇琛的狀況,離開前輕聲說了一句:「我回我屋了,有事兒你叫我。」

肖依伊轉望向梁宇琛,他的領扣敞開了一顆,通身的酒氣,臉色白得嚇人。她伸手幫他解了第二顆扣子,敞了敞衣領,才要去拿旁邊的熱毛巾幫他擦臉,他搭在額上的手便適時滑落了下來,握了她的手。

他閉著眼,呼吸均勻,彷彿這只是一個無意識的動作,但她想要抽開時,卻發現他握得很緊,甚至抓著她的手往自己的心口貼了帖。

右手被他握住,她就用左手拿了熱毛巾,為他擦臉和脖子,輕柔又仔細。

很多年前,她也是這樣照顧他的,那時候她以為那是兩人之間日久而生的默契與情愫。

至於現在,就只是朋友。

手中的熱毛巾漸漸失了溫度,肖依伊試探著抽回被梁宇琛握住的手,起身從旁邊柜子里拿了一床薄被出來,幫他蓋上。

他大概會這麼一直睡到天亮,應該也沒什麼需要她再做的了。但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有些不放心。再留一會兒吧,她想,萬一他一會兒醒了想吐呢,這也才剛睡下,再等等吧。她走到床的另一側坐下,再坐二十分鐘,等他睡沉了的。

夜深。

梁宇琛從睡夢中醒來,腦袋還是沉的,周遭的環境讓他一時辨不清夢境還是現實,才要不想理地睡下去,一翻身卻見了躺在自己身邊的肖依伊。

她離他並不是很近,像是怕碰到他一樣,蜷縮在床的另一側。

他撐起身子,四下看了看,再又怔怔地看了看睡在身邊的她,這才回想起今晚的事情來。

不忍心把她叫醒,只把自己的被子往她身上扯了扯,蓋上去。睡夢中的她許是真的冷了,被子才一沾身,便抓著被邊本能地往他這邊縮了縮。

他幫她把被子扯上去,蓋嚴,在她身邊躺下。

明明剛剛還沉沉欲睡,這會兒睡意卻消了大半,他翻過身,面對著她。她那側的床頭燈還亮著微弱的光,有些昏暗,但也足夠讓他看清她的睡顏,甚至左頰顴骨上那顆米粒大的小斑點。

是雀斑,或者是曬斑,他不知道兩者有什麼區別,他只記得好久之前她在自己臉上發現它時,念叨了好幾天。他還記得是在飯桌上,她側著臉湊到丁姐面前給她看:「好大一塊啊,都不知道什麼時候長的,我明明天天做防晒……」

丁姐看了一眼不太在意地安慰說不是曬斑,就是個小雀斑,她說:「有我這麼大還長雀斑的嗎?果真女人過了二十五就走下坡路了,我以前臉上可什麼都沒有,不行,我得去醫院把它給弄了。」

那時候丫丫還小,早就撤掉了寶寶椅,但坐大人的椅子又不夠高,吃飯的時候屁股下面要墊個厚厚的硬墊 ,聽她這麼說,便著急地從旁插話:「不要,媽媽不要把它弄沒,我捨不得它。」

她笑:「你這個小破爛兒王,你那些壞玩具舊衣服捨不得扔就算了,我這個有什麼捨不得的,媽媽把它給弄掉了會更漂亮。」

丫丫慣會拍媽媽馬屁:「你現在已經很漂亮了,這樣最漂亮!」

她先是沖著丫丫笑,然後向他望過來,也對他笑。

想一想,那大概是七、八年前的事了,難道他已經到了憶往昔,歲月如昨的年齡了?明明當時都沒太在意的幾句閑話,這會兒卻忽然從腦子裡閃了出來,清晰得好像就是昨天發生的事。

原來她後來並沒有把它弄掉,他伸手摸了一下那個小雀斑,大概是弄癢了她,她抬手在他碰過的地方撓了撓。他不擔心會弄醒她,甚至希望她在這一刻醒來,但他知道她不會醒。如果她不想醒的話,不論他怎樣,她都不會醒的。

凌晨,天還暗著。

肖依伊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梁宇琛懷裡,一時間困意頓消,但沒敢立時起身,怕驚醒了他,只是輕手輕腳地掀開被子,屏住呼吸從他臂彎里蹭出來,確認他還熟睡著,才悄聲出了房間。

梁宇琛是三個多小時後才睡醒的,習慣性地伸手去旁邊床頭柜上摸手機,未果之後才撐著身子坐了起來。

床頭柜上有一張紙條,上面是肖依伊的字跡:你的衣服在柜子里,車鑰匙在衣服兜里,衛生間有新的洗漱用具,廚房有早飯。丁姐今天休息,我帶陽陽陪丫丫去上鋼琴課,中午就在外面吃了,吃完直接送她回去。客廳的窗子我開了個小縫在通風,麻煩你走前幫我關一下,謝謝。

梁宇琛起身下床,和衣而卧這一宿,身上又緊又累,襯衣褲子也皺得不成樣子,只能先將就將就,回家再換。

打開衣櫃,從外套口袋裡找到手機,劃開,取消無聲,有兩個未接電話和幾條信息,看了看,沒什麼著急的事,便先去旁邊衛生間洗漱。洗漱用具都是新的,舊電動牙刷柄旁放著還沒開封的替換刷頭。

洗漱完,梁宇琛拿著手機去了廚房,檯面上放著兩碟小鹹菜,灶台上放著半鍋白米粥,旁邊的蒸鍋里放著小饅頭,也可能是豆沙包。

不過不管是饅頭還是豆沙包他都不喜歡,隨手打開冰箱看了看,沒發現什麼合胃口的,這才退而求其次地把火打開,坐到一旁的椅子上,趁著熱飯的時間回覆未接來電和信息。

其中一條未接電話來自他媽,該是知道他昨晚和宇琨喝得爛醉如泥,不放心他身邊沒人照顧。他打過去報平安,他媽回說已經給依伊打電話了。昨日樹傑把他送來之後給他媽打了個電話,今晨他媽打他電話不通,便給依伊撥了過去。

他媽在電話里念叨他不注意身體,不攔著宇琨喝大酒也就算了,還跟著他一起喝,你爸的身子是怎麼垮的,就是年輕時候喝大酒喝的,你們倆就有樣學樣,將來歲數大了受罪。

梁宇琛百無聊賴地聽著他媽嘮叨的時候,無意間瞥見垃圾桶外面掉了一塊碎紙,他有些強迫症地起身走過去想要撿起來扔回桶里,看到上面的字跡,愣了一下,說了兩句敷衍寬慰的話,掛了母親的電話。

梁宇琛踩開桶蓋看了看,把垃圾桶里撕碎的紙片撿了起來,放到桌面上。碎紙撕得整齊,並不難拼,很快便被他還原了兩張廢棄的留言。

兩張留言紙和剛剛留在床頭柜上的留言顯然是從同一個本子上撕下的,上面也都是肖依伊的筆跡,內容卻大不一樣。

第一張上只半有句話:「衣服我幫你掛在柜子里了,手機在衣服兜」,大概是提筆忘字,兜字寫錯了,劃掉改正之後還是被廢棄了。

第二張紙條則寫了整整一頁紙:「衣服我幫你掛在柜子里了,手機和車鑰匙都在衣服兜里,我帶丫丫去上鋼琴課,丁姐今天休假,陽陽我也帶上了。旁邊客衛里給你準備了全新的洗漱用具,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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