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朋友

肖依伊最終還是決定忍痛割愛,拿出兩套送人。

禮尚往來是她工作後學會的重要社交手段,以前的她是不會想到送別人東西的,不是吝嗇,單純就是意識不到。

她剛剛開始工作的時候總是一個人,就好像她上學時那樣。她從來不向別人尋求幫助,哪怕同事主動過來幫忙,她也會客氣地笑笑,回說不用,謝謝,我自己能行;除非別人直接扔在她桌上,否則從來不會收下同事遞過來的小食;同事偶爾的請客聚餐她也會以家裡有孩子為由推卻。

反之,她也想不到主動去幫助別人,除了自己分內的工作,眼裡看不到還有其他忙碌,渴望幫助的同事;她自己不吃零食,也從來不會買來與人分享;午飯時候總是一個人坐在食堂一個不起眼的角落,一邊吃飯一邊看手機,或者只是吃飯。

她沒覺得這樣獨來獨往有什麼不好,但在她老科長跟她聊了兩次之後,她還是決定改變一下,畢竟她出來工作的原因之一也是希望能改變一下自己。

所謂的談話也沒有多正式,即將退休的老科長更多的時候像個暖心的長輩,提醒她「中午別老一個人吃飯,和同事坐一塊兒,還能聊聊」;「樓里碰見同事了,甭管認識不認識的,都打聲招呼,不知道名字,說聲『您好』就得了」;「別成天扎在電腦前面,對頸椎不好,也起來溜達溜達」,「別太以自我為中心,和同事們多交流」……

從那之後,她也開始嘗試融入同事們的閑聊;偶爾聚餐吃吃喝喝,隔個三四次便主動結一次賬;買上一大堆自己幾乎很少碰的零食放在辦公室的公共柜子里;在樓里望見某個人迎面走過來,不再低頭假裝看手機,甚至後來知道很多人背後是怎麼議論她的,她仍能對著他們展出一個笑容,親切地叫一聲「姐」或者「早」。

其實,也沒有多難。

工作日,十一點的時候科里幾個人說看了食堂的菜譜,中午的飯實在不好吃,商量著要一起出去改善伙食,問肖依伊去不去,肖依伊說不去了,約了個同學。

如果丁姐算是家人的話,那朱慧算得上是肖依伊唯一的好友。

朱慧和她是初中同學,雖然稱不上閨蜜,但因為是同桌,關係也還不錯。那時候大家都沒有手機,初中畢業後就靠在 QQ 上偶爾碰見聊上了一兩句,維繫著聯繫。

朱慧高中復讀了一年,大學時參加了學校與法國某大學的交換生項目。兩人是在回國機場入關時巧遇的,彼此留了電話,加了微信,從那之後聯繫越來越頻繁,偶爾出來坐一坐,起初都是朱慧約她,慢慢地她也會主動邀約對方。後來兩人又先後經歷了離婚,相似的經歷讓她們彼此理解支持,終於成了閨蜜。

朱慧這天上午到她單位附近辦了點兒事,昨天晚上便約她中午一起吃個飯。她說正好,我也有個東西要給你。

在一家有賣芝士炸雞、石鍋飯和大醬湯的日餐小館兒,肖依伊拎著袋子上到二樓小包間。

「不好意思,十一點半下班,我不好太早出來。」肖依伊把紙袋子遞給早她十多分鐘到的朱慧,坐到她對面,「你點了嗎?」

「點完了,還是那幾樣。」朱慧接過袋子,「還挺沉的,什麼啊,化妝品?」

「睡衣,親戚出差給我帶回來幾套。」

「這盒子不錯!」朱慧抽出木質雕花的實木盒子,打開看了一眼,笑說,「謝謝,我前些天還被種草了真絲睡衣,你怎麼這麼知道我心意。」

服務員推門進來,端上兩碟小菜,朱慧把盒子收進紙袋裡,等服務員走了,才八卦地問說:「怎麼樣,上次那個男的,你們後來還有聯繫嗎?」

「還說呢,太尷尬了……」肖依伊把自己當晚怎麼留了八百塊錢便落荒而逃,之後又好巧不巧地在大學籃球館與他撞見,怎麼想裝作被認錯,結果被當面戳穿,還差點兒從包里掏了兩百塊錢給他補回去的事兒說了一遍。

朱慧聽完呵呵地笑:「不怪你,不怪你,怪他這情調得讓你沒聽出來。」

肖依伊跟著無奈地笑了笑。

朱慧又道:「不過我聽著你們倆還挺有緣分的,這都能碰見,不留個聯繫方式可惜了,不想深入發展的話,可以下次再約,也算是熟人了,方便。」

「沒有下次了,這一次我就夠了。」

「怎麼?技術不好還是條件不行?」

「倒也不是,我覺得我還是不太適合搞這些,當時覺得還行,過後就覺得挺沒意思的,還不如買個玩具自給自足呢。」肖依伊往前傾了下身子,小聲說,「我現在還挺後怕的,你說他萬一有什麼病怎麼辦啊?他看樣子像是經常出去約炮的那種人。」

「哎呀,你別自己嚇唬自己。」朱慧寬慰說,「不是戴套了嗎?」

「這不是沒幹過壞事兒,膽兒小嗎。」

朱慧笑:「第一次都這樣,以後就好了。」

「真沒有以後了,嘗試一次就夠了。」肖依伊認真地說,「我決定過兩天真的抽時間去查一查有沒有染上什麼病。」

朱慧搖頭笑了笑,又說:「或者像我之前跟你說的,找一個固定的男朋友,熟悉一點兒的,不用擔心對方有沒有病,也不說當炮|友,就是大家說好別提結婚,不多談感情的那種,成年男女各取所需,誰也不耽誤誰。」

肖依伊搖頭:「我要是像你一樣才行,我有孩子。」

「有孩子怎麼了?」

「有孩子就要考慮孩子的感受啊,如果像你說的找一個不談未來的男朋友,肯定不可避免地得讓我孩子知道吧。那孩子會怎麼想?說是男朋友,其實還是性|伴|侶啊,孩子是把他當媽媽的普通朋友來相處?還是當未來繼父?現在的小孩兒都特別敏感,我就算說是普通朋友,孩子都不會信……而且我也不想給孩子做壞榜樣,讓他們覺得男女交往是這麼隨便的,我希望他們知道感情應該是很認真慎重的一件事。尤其是丫丫,進入青春期了,讓她看到她媽隨隨便便跟男的交往,對她影響不好。」

朱慧能理解肖依伊的擔憂,但是並不能感同身受,她決定和渣男前夫離婚時果斷打掉了懷了兩個多月的孩子,雖然有時也會對那個消逝的小生命感到愧疚,但更多的時候是慶幸,比如看見肖依伊的感情生活和性生活被兩個孩子困住的時候。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就真打算單一輩子了?你孩子這才多大啊?等陽陽都大了還得十多年呢。」

「也不一定非得找男人吧,其實我覺得一個人挺好的。」

朱慧壓低聲音:「那性生活呢?總會有有需求的時候吧。」

肖依伊玩笑:「你不是總說玩具比男人還好用嗎,自給自足唄。」

朱慧無奈嘆笑一聲:「行啊,回頭我送你一個好的,你看看是死物好用還是活物好用。」

兩套睡衣,一件送給了朱慧,另一件肖依伊送給了劉馨,那個她曾經厭惡痛恨了十多年,直到自己當了媽媽之後,才開始去體諒理解的繼母。

她提前與劉馨約了時間回父親家吃晚飯,從前她有什麼事都會直接給她爸打電話,後來會刻意改為和劉馨聯繫,及至現在已經習慣所有的事先和劉馨通個氣,不可能真的把她當母親,算是半個朋友半個長輩吧。

她下了班先回家接上了陽陽,他前些天又鬧了一場病,好幾天沒去幼兒園,這兩天才好些。有過丫丫小時候的經驗,現在陽陽有些小病痛,肖依伊一般都不會太擔心,多是在家休息休息,嚴重些的按經驗給些葯吃,除非高燒,否則基本上不會去就醫。這次的病也不是很緊要,大概只是在幼兒園喝水少了,有些上火。

人說老大按書養,老二當豬養,話糙理不糙,她還記得丫丫小時候每次生病時她的殫精竭慮、兵荒馬亂。尤其丫丫小時候身子有些弱,每年冬天都會鬧病,一咳嗽准鬧肺炎、支周炎,經常要掛幾天吊瓶才能退燒好轉。

丫丫第一次鬧病是剛過周歲不久,正趕上春節,家裡的保姆提了辭職,過年的時候不好請人,原想著不過十來天的功夫,等過了年再請人,結果大年三十兒傍晚,丫丫突然發了高燒。當時她和梁宇琛正準備帶著丫丫回梁宇琛父母家過三十兒,她給丫丫穿衣服的時候摸著她身上有些熱,趕緊試了個體溫,將近三十八度。

她和梁宇琛趕緊開車帶著丫丫去了醫院,不過二十分鐘的車程,到了醫院體溫已經超過三十九度五了。這是丫丫第一發高燒,她和梁宇琛都沒經驗,網上查了一下說不到三十八度五,不用吃退燒藥,根本沒預料體溫會快速飆高,出門時著急忙慌的,誰也沒想著帶退燒藥,到了醫院還被護士訓了一頓,說他們給孩子捂得太多了。

那個大年三十兒,她和梁宇琛帶著丫丫在醫院過的,梁宇琛樓上樓下地跑,她就坐在角落裡抱著丫丫安慰說媽媽在,媽媽在。

丫丫最終的診斷是肺炎,當天晚上就掛了吊瓶,等他們回到家,已經是後半夜了。

大年初一,丫丫依舊燒了一整天,退燒藥吃了就退到三十八度左右,不到四個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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