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7年11月30日,在中國大使陳子壯先生的護送下,我安全的離開了伊斯坦布爾,穿過小亞細亞,再沿著幼發拉底河和底格里斯河南下,然後在這一年的平安夜,順利的登上了中國人派到科威特來接我們的船隊。
1628年1月6日,船隊來到了印度半島南端的錫蘭島做短暫休整。據說這是一個盛產寶石的島嶼,我們歐洲貴族圈子裡被各個貴婦戴在顯眼位置的紅寶石、藍寶石、貓眼什麼的,大都來自這裡。
在我曾經的想像中,這裡應該是一個非常富裕的島嶼。可惜,這支艦隊的指揮官,顏思齊中將告訴我,現在這個美麗的島嶼正陷入泰米爾人和曾伽羅人的血腥內戰之中。戰爭已經持續了幾百年,其間葡萄牙人曾經深度介入過這裡的戰爭,直到他們被西班牙人吞併。
當然,作為中國艦隊的客人,我在這個島嶼上是不用擔心安全的。事實上,中國人在這裡已經建起了專屬於他們的海軍基地。島嶼上的泰米爾人和曾伽羅人對中國人都非常友好,不,是尊敬。在晚上我和中國朋友們出去散步的時候,反而是我長了一張和葡萄牙人近似的臉,讓當地人的情緒很是躁動了一番。
該死的!我們高貴的法蘭西人哪裡和伊比利亞半島的魔鬼們長得像了?
1月16日,在橫穿了小半個印度洋後,我們抵達了中華帝國目前最西端的領土。
這裡以前叫做緬甸,由緬族進行統治。但大概五六年前,中國皇帝派出了自己的親戚在這裡做國王,從而建立起了在這裡的統治。嗯,我的朋友陳子壯告訴我,這是現任中國皇帝復古了三千多年前的分封制,即皇帝把自己的親戚派到周邊蠻荒之地做王。
我的主啊,據說他們除了在兩百多年前被草原上的蒙古人短暫征服過幾十年以外,其他的四千多年裡,中華帝國的歷史居然從未中斷過。
我懷著獵奇的心態拜訪了此時駐守在這裡的中國親王,他的封號叫做『蜀』。這個封號起源於中華帝國西南部的一個古部落的名字。據說他的本意是指一種蝶類的幼蟲,我想,以這種幼蟲作為自己的部落名,莫非是寓意自己的部落終有一日化繭成蝶,自由翱翔?
現任蜀王殿下熱情的接待了我,在聽完我對蜀字的理解後哈哈大笑,說古代蜀部落是世界上第一個懂得用蠶蛹編織絲綢的文明,所以他們用蜀來作為自己的部落名。蜀部落,就是編織生產絲綢的部落。他還給我介紹了蜀字的很多種寫法。越是年代久遠的蜀字,其外形看起來就越像一條長著大眼睛,渾身肉嘟嘟的爬蟲。
原來如此!中華帝國的文明實在太神奇,太偉大了,一個文字,居然能夠延伸出這麼多的含義。
說到中國的文明,有很好的地方,也有不太好的地方。在漫長的航海旅程中,我被一種東西給迷惑了,以至於錯過了很多美好的風景,耽誤了很多事。
這個東西就是麻將,船上的人管玩麻將叫打牌。
1月24日,在我的朋友陳子壯和當地的軍事長官叫做許顯純的持續密探了七八天後,整支船隊繼續出發。這時候船隊里有了一個叫做彭子勤的新成員,他是現任仰光州的知州,這次要搭我們的船去曼谷向帝國的中南總督彙報工作。
他上船之後,就招呼我們打麻將來渡過航海的枯燥時間。為了和這些人打好關係,我勉為其難的學了學,然後很快就上手了。結果……
25日,打牌。
26日,打牌。
27日,打牌。
黎塞留啊,你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你是亡國之人,為了復活法蘭西,你不惜東渡萬里。這個時候,你要振作!你難道不該趁著這時候還有充沛的時間,好好整理一下資料和思緒,以便以後見到中國皇帝時,提出強大的論據,讓中國皇帝深信,幫助法蘭西復國,對於中華帝國來說也是極為有利的嗎?
28日,打牌……
到了2月1日的凌晨,當我懷著痛苦而罪惡的心情憧憬早上的牌局我該怎樣發揮的時候。我的朋友陳子壯頂著一對黑眼圈來告訴我,新加坡到了,我們要下船去休息幾天,船上的牌局暫時取消了。
哦,我的主啊,您一定是聽到了我的祈禱,看到了我被魔鬼引誘,一步步即將墜落入深淵,從而引導我走出這致命的誘惑吧?
在2月1日的清晨,當赤道附近的太陽早早升起,把整個新加坡港照亮並且映入我的眼帘的時候。饒是我在仰光港已經見過了遠超歐洲很多大港的水準,也仍然讓新加坡港的繁華嚇了一大跳。
往左看,無邊無際的桅杆。往右看,還是無邊無際的桅杆。往後看,無數的白帆正在繼續湧入港內。而往前看,哦,各種壯觀的起重機械,正在有條不紊的從各條船上拉起貨物或者說裝載貨物。
我乘坐的這艘船是1200噸的軍艦,照理已經非常壯觀了。但是和港口內的許多粗略估計,排水量在五千噸以上的商船比起來,就真的是小兒科。原先在海面上縱橫威武的這支艦隊,在這個港口裡,突兀的顯得卑微起來。
至於下了船之後,看著腳步匆匆而膚色各異的人群,聽著耳朵各種各樣的語言,以及各種聽過見過或者完全聞所未聞的貨物,都讓人直觀的感受到,這是一個充滿了生機和活力的繁華都市!
上帝憐憫我,居然讓我在這裡聽到了高貴的法語!在聽到鄉音的那一刻,我的眼淚不爭氣的奪眶而出……我的好朋友,陳子壯先生,在了解到這一切後,非常慷慨的出錢把那三個淪為碼頭苦力的法蘭西人給買了下來並送給了我。從此之後,我再次擁有了法蘭西裔的侍從……
2月9日,抵達曼谷港。15日,金邊港。18日,西貢港。據說這些都是在十年前的登基之戰中,現任中國皇帝從以前的敵人手裡奪過來的。這些港口,其興旺程度比新加坡多少要弱一些,但比起歐洲的許多港口而言,仍然稱得上人口眾多,商貿繁盛。
2月25日,我們來到了廣州港。按照我的好朋友陳子壯的話說,這裡才是中華帝國真正的本土。
我的主啊,早就聽說中國的美食獨步全球。以前我在伊斯坦布爾,不,是在君士坦丁堡的時候,就經常到中國大使館蹭吃蹭喝。這一趟旅程,我在沿途也吃到了很多的美食。但,來到廣州後的第一天,我直接吃撐了,以至於到了晚上腹痛如絞,逼得隨行的醫生給我用了涌吐葯和瀉藥。
但,上帝作證,那位來自順德的廚師做的菜,實在是太好吃了!
可惜,我的好朋友陳子壯告訴我,中國皇帝前些年下了嚴令:不準買賣漢人。所以,我無法向他借錢買下那個廚師。
我發誓,等我獲得中國皇帝的信任和賜爵後,有了錢,我一定要僱傭幾個順德的廚師,是終身的那種!
之後,我們沿著中國大陸的海岸線一路北上,我悲哀的發現,我或許已經控制住了牌癮。但我對美食的慾望……
潮汕菜,泉州菜,金華菜,松江菜,淮揚菜,魯菜……天啊,這一路北行的路上,我的體重不斷上漲,肚子也迅速的大了起來。
黎塞留,你不能這樣了!你要保持自己的體型,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現在中國皇帝陛下面前。從現在開始,管住自己的嘴,恢複自己清瘦修長的體型!
5月10日,我們進入了帝國的首都,北京。據說這裡集中了全中國所有的美食,我已經向我最親密的朋友,陳子壯先生借了一大筆錢,然後準備吃遍北京城了。
雖然北京的美食讓人流連忘返,但讓人遺憾的是,皇帝陛下此時正在巡視他的領土,不在北京。陳子壯在向他的長官彙報工作後,就又帶著我南下,踏上了尋找皇帝的新旅程。
這一次,我們先是沿著海岸線從天津南下,然後在松江府進入長江,再沿著長江一路西行。
因為是在內河航道逆水行船,而且據說長江在七八九這三個月間脾氣很不好,所以我們走得並不快。但正因為走得不是很快,所以沿途停靠地點很多,讓我有了足夠的時間,對這個國家進行深入的了解。
在我看來,這個國家整體的文明和富庶程度,確實是遠超歐洲的。這裡的人民或許在浪漫、文藝性上要比我們法蘭西人差上一點。但是在勤勞程度上,絕對遠超我們法蘭西人。主啊,說起來我走過的地方也很多了,但我從未見過世界上有哪個民族的人民,可以從天亮一睜眼就開始辛勤的勞作,一直持續到夜晚降臨——這不是在中國的某一地有這樣的人民,而是全中國都是這樣的人民!
當然,馬可波羅遊記里說的遍地黃金什麼的,明顯是誇張了。這裡一樣有赤貧的群體,在一些地方,什麼不準買賣漢人的條文也是形同虛設。但是,我吃驚的看到,這裡的政府對那些淪為乞丐或者流民的赤貧群體,並不是一昧的驅趕或者鎮壓。相反,這裡的政府,相當多的官員,都會想辦法幫助這些赤貧群體,給他們熬粥喝,介紹工作給他們做……我又學習到了一個新的詞語,以工代賑!感謝上帝,這真是一個偉大而又仁慈的創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