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嘟嘟嘟嘟~」
冬日的海港,雖然寒風凜冽,但是無數的碼頭工人正在用各種口號彼此打氣,再用各種工具將各類規格不一,重量差異懸殊的貨箱朝著停靠在碼頭上的幾艘貨船上搬運。熱火朝天的勞動場面,徹底的壓倒了肆掠的寒風,整個碼頭的氣氛都很熱烈。
就在這喧嘩而嘈雜的環境中,一個膚色比起普通的大明人稍微偏深的青年男子,拿起了一把吉他,輕輕撥動了幾下後,就開始激烈的彈奏了起來。而一個膚色比普通的大明女子更為白皙一點的女子,也拿著一個由十幾根長短不一的管子組成的樂器,和男子一起吹奏。
吉他的聲音很大,由於演奏者的節奏很快,撥動也極為有力,故而顯得極為高亢而激昂。
相比之下,女子手中的樂器發出的聲音很小,音色也很單一,較之吉他處於明顯的弱勢。但,無論吉他如何狂躁,女子手中的樂器總是頑強的發出自己的聲音,絕不容忍吉他將自己徹底覆蓋……
一方試圖將另一方完全抹去,另一方堅忍的頑強抵抗甚至偶爾的回擊。很快,他們周圍忙碌的工人們漸漸的停下了號子,將注意力轉移到了這對男女身上。
「哈哈哈,妙哉,妙哉。」
就是工人們即將徹底停止工作的時候,一陣掌聲突兀的響起,一個身穿大明傳統直裰的男子越眾而出:「這位姑娘,你手中的樂器,可是排簫?」
這位五官和傳統大明女子接近,但卻是一頭淡金色頭髮,皮膚卻又稍微偏深色的女子停止了演奏,她回過頭來,輕輕一甩秀麗的長髮:「排簫?你們大明好像是這麼稱呼它,不過我們印第安人叫它龍達多爾。」
「原來如此。」漢服男子再次走近幾步,在距離對方約一米遠的地方停了下來:「朱盛淼,大明盛日升航運公司的東家,這次兩位返回美洲,是由在下的貨船接下了朝廷的任務。」
「蒂雅·瓦曼·恰斯卡,你可以叫我蒂雅。這位是我的同胞,柳科。」
「久仰大名。」
這話朱盛淼可不是虛詞:最近這些年,他果斷的投身航運,正好趕上了大明經濟上的飛躍。產品的極大豐富,自然帶來對物流的需求增加,在鐵路通車還極為有限的情況下,航運自然成了人們的首選。待得三年多前,大明開始每年援助奧斯曼後,一方面是官府徵用了太多的運力,一方面是經濟的持續發展使得民間對貨船的需求繼續增加。兩者結合,貨運船隻的運輸費蹭蹭蹭的往上漲。至此,早就投身於這個行業的朱盛淼徹底的發了——到了1625年,他的盛日升航運旗下,已經有1500噸級的貨船五艘,600噸級的貨船三十艘,以及跑內河航運的各類100噸以下的貨船上百艘。是真正的航運巨子。
作為朱由棟有意立起來的宗室新政標杆,一般而言,只要朱盛淼、朱蘊鏗父子自己不作死,怎麼都不會倒閉。但是,做到如此的規模,只能說,這個人的眼光和能力,真的很強。由此,朱盛淼也得到了朱由棟的青睞:從去年開始,他去大內就不是王承恩接見了,而是朱由棟親自接見。
所以,他也自然的領到了送蒂雅兩人回美洲的任務。由於是朱由棟親自交待的事情,所以他在回家和父親商量後決定了:這一次,東家親自押貨!
「兩位,這是這次出海的清單,首先是船,本公司這次把家裡的家底兒都給掏空哪。五艘1500噸級的大海船全部出動,軍方還給配了五艘600噸級的二級戰艦。所以,本次出海的船隊,一共是十艘。
軍方的戰艦隻是承擔護航任務,且不去說它。就說咱們這五艘貨船吧,船上除了在下的夥計,還有兩百二十名志願兵。其兵源,主要來自日本。這個,他們以前的將軍不是德川義直么?雖說拋棄了自己的子民,逃亡海外。但還是有不少愚忠之人對其念念不忘,所以這一次,他們都是志願同行。」
「那個,朱老闆?」
「請問有什麼疑問?」
「我們在大明五年,只學習了漢語,不會日語。這個,怎麼跟他們溝通?」
「無妨,他們帶隊的首領都是既往的高級武士,也就是最近這些年才失去了自己的土地。所以,幾個頭領都是懂漢語,識漢字的,日常溝通沒有問題。至於說,在這航海的期間,能不能讓他們對你們服氣,那個我就管不著了。」
看著朱盛淼笑意盈盈的說完這話後,蒂雅目光堅定的看著朱盛淼:「只要能溝通,我會讓他們服氣的。」
「唉喲,瞧我這記性。嗯,蒂雅小姐在我大明兩所軍校學習的時候,無論格鬥、射擊、操帆、操炮……各項成績都是排名前列,乃是出了名的全能。」
「看來朱老闆這一次上船前,做了很多準備嘛。」
「當然,這是一次前所未有的遠航,在下把身家性命都壓在了上面,必須要事先對任務的方方面面有所了解。」
正色說完這些後,朱盛淼道:「除了兩百多名志願兵,以及米面蔬菜清水外,船上最重要的就是武器了。三千桿天啟1型步槍,五百把手槍、一萬枚手榴彈。此外還有十挺輕機槍和兩挺重機槍。以及各類子彈五千萬發。」
「朱老闆,怎麼沒有炮?」
「炮?」朱盛淼愣了一下,不由得笑出聲來:「蒂雅小姐,炮太重了,炮彈更是難運。再說了,以我對你們任務的了解,你們剛回去的這幾年,估計是要以游擊作戰為主吧?攻堅戰,大規模正面決戰什麼的,想都不要想。」
你們那個皇帝也是這麼對我說的。
聽完朱盛淼略帶嘲諷的話,蒂雅不由得想起了大半個月前,和朱由棟的那次會面。
那是一個身高大約一米八上下,上嘴唇留著淡淡的兩抹鬍鬚,整個人顯得很清瘦,頂著一對黑眼圈,但眼神卻很明亮,甚至讓人懾服的青年人。
他很坦白,先是耐心的花了大半個小時給他們兩人講解了目前世界整體的格局,做了一系列的分析後指出,這個時候回去,正是西班牙在美洲的力量最弱的時候:非但不能派出強力軍隊支援,還要加大對殖民地的吸血程度以應付慘烈的全面戰爭。
所以,這個時候回去,最容易成事。
這位皇帝也很坦率的說明:派他們回去,是對大明有益的,所以前期大明會給予投資。若是他們做出了成績,後續投資也會有的。但,一點成績都沒有做出來的話,也就不要指望後續的支援了。
而今天朱盛淼的話,更是讓蒂雅感到:大明上下,其實對於自己和柳科兩人的看法是一致的——這就是我大明的棋子,棋子作用發揮得好,我們就珍惜一些。若是沒能發揮多少作用,丟了我們也不可惜。
「我會讓大明迅速的給我們運來大炮的,我想,這個過程不會長於三年。」
「哈哈哈,蒂雅姑娘好志向,在下拭目以待!」
……
1625年2月18日,朱盛淼的船隊從濱海港出發了。
入夜,藍墨色的大海無邊無際,往返回覆的濤聲中,一陣排簫聲又在船頭響了起來。
「蒂雅,你還不睡?」
「柳科,我怎麼睡得著。這一次,或許是我們印第安人恢複獨立,拿回原本尊嚴的唯一一次機會了。面對這樣的重任,我只覺得惶恐。」
「知道為什麼我會心甘情願的以你為首嗎?」
「為什麼?」
「除了你本身全能的才幹,最關鍵的是,你總是時刻保持冷靜。你說的沒錯,這就是唯一的機會。大明現在國內問題很多,還沒有做好入場大戰的準備。若是等到大明下場,特別是他和西班牙分出勝負後,我們那時候若還沒有建立一個像樣的國家,我們印第安人只怕永遠都沒有機會了。」
「呵……柳科,你說,我們會成功么?」
「當然會,因為西班牙人完全不得人心啊。只要我們能稍微表現出一點實力,無數的印第安人都會響應我們的。這就是大明人說的,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啊。」
「是啊。」蒂雅挽了一下自己淡金色的頭髮:「連我這樣的歐印混血兒,在內心深處都認為自己是一個印第安人,可見西班牙人在美洲是多麼的不得人心。我們一定可以達成目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