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卿,你入仕也有三十多年了,你說說,最近這十來年,尤其是最近這幾年,我大明的吏治是不是在好轉?」
「確實如此,皇上給官員們漲薪,保證了那些本就不想貪的人的生存和體面。設立離任審計制度,讓那些在任的官員心裡始終綳著一根弦,再加上我大明最根本的東西,黃冊,也基本清晰了。各地官員上下其手失去了根本……如此種種,最近這些年,吏治確實好了很多。」
「但還不夠,是不是?」
「呃……」稍微猶豫一下後,趙彥俯首:「確實如此,皇上,各地官員明面上的貪污受賄是好多了,但暗地裡……」
「嗯,趙卿,自朕擔任監國起,就給都察院上了一道枷鎖,御史可以風聞言事,但若是拿不出真憑實據,那被彈劾的官員不用關在家裡寫自辯。」
「皇上這條規矩是極好的,我們這些事務官最恨的就是一旦被彈劾,就要被迫停了工作在家寫自辯。這做事嘛,怎麼可能不出點小紕漏,怎麼可能不得罪人?若是一被彈劾就寫自辯,那我們怎麼做事?」
「但是這道枷鎖一上,都察院可就成了一個冷衙門哪。」
稍微愣了愣神,趙彥反應了過來:MD,自己馬上就要出任都察院的扛把子了,這屁|股快過去了,怎麼思維還沒有跟上呢?
「皇上,還請免了臣的任命吧。臣只是個做事的人,真的當不來御史啊。」
「哈哈哈,趙卿勿慌,你先看朕給都察院新賦予的許可權,看完了之後再跟朕說願不願意去。」
「呃,好。」從方正化手裡接過一冊書卷,趙彥認真的翻越了起來。
這是一份叫做《都察院機構改革方案》的東西,總的來說,朱由棟賦予了都察院新的極大的權力,但是在其功能上也做了明確的調整。
首先是這個組織的架構:從天啟四年開始,『御史』這個頭銜將不再濫用。諸如巡撫一定掛御史銜啊,大臣出去臨時辦事也掛御史銜什麼的,從此之後都沒有了。
御史,將來只有都察院的專職官員才能使用這個頭銜。從最頂端的左都御史,到省御史、府御史,縣御史,大明以後各級行政機構,全部都有專職御史。
其次是這個部門的經費保障:中央財政每年劃撥收入的百分之一交給都察院,除了要接受銀行和戶部的查賬外,基本屬於自由支配。按照天啟三年朝廷財政收入已經過億算起來,都察院每年至少能拿到100萬銀元以上的固定經費。
這麼大一筆錢拿來幹什麼呢?這就涉及到都察院功能的轉變:從天啟四年起,都察院將化身為大明的廉政公署,專門監督、清查官員們是否有貪污受賄的行為,以及在道德方面是否有所敗壞——當然,人無完人,性格上的小瑕疵,言行上的一些輕微的不檢點。是不在都察院工作職能之內的。
朝廷允許都察院自行搭建自己的線人系統,允許在固有經費之內給這些人一定酬勞,並明確規定都察院在全國各地建立公開信箱,接受全國官民的投訴。在自己獲得線索或者接到別人送來的線索後,都察院可以進行查案。在查案時,全體事務官都必須積極配合。都察院有權對全國任何官員進行『雙規』和不超過48小時的羈押。
改革後的都察院,將採用垂直管理體系,即,本級御史只對上級御史負責,其人事任免和調動,各級官府無權干涉……
這份方案很長,也規定得很細。雖說出於不能讓皇帝在旁邊等太久的原因,趙彥無法細看。但僅僅是這麼一目十行的看下去,他的全身都忍不住有些輕微的發抖。
長舒了一口氣,他輕輕的把這份方案捲起來,然後認認真真的對著朱由棟道:「皇上,這個差事,臣接了。臣願以餘生為注,拼盡全力,誓要為皇上整頓出一個風清氣正的官場。」
「你錯了,不是為朕,是為了大明的億兆百姓。」
「為皇上,就是為百姓。為百姓,也是為皇上。」
「哈哈哈,好吧,趙卿,朕再跟你交個底,為了方便你更好的開展工作,朕決定,天啟四年再給全國所有的官吏漲薪。」
「啊?皇上,能漲多少?哦,臣自己的薪俸是夠用的,但是說真的,現在的薪俸,雖然比以前漲了很多。但是對於那些下級的官員,特別是吏員來說,還是太少。尤其是不少吏員,其薪俸還不如一個普通的士兵……」
吏員的薪俸比不上士兵是正常的好吧?算了,你們這些文臣啊,這思維一下子要轉過來也不容易。
「天啟二年,朝廷收入六千五百餘萬,官員薪俸一千三百萬。天啟三年,不算售賣各種礦產的收入。正常的各項稅收折算下來,是一億零十五萬。按照財政收入的五分之一作為官員薪俸來計算,朕準備把全國官吏的總薪俸定在兩千萬左右。這麼算下來,普遍能夠上漲三到五成吧。」
「多謝皇上,如此,臣將來的工作就更好做了。」
「此事,只是朕自己的想法,還沒有經過國務會議哦。那王紹徵剛剛接任戶部尚書,就要聽到這樣的噩耗,估計要在會上跟朕頂起來吧。」
「哈哈哈,皇上放心,在國務會議上,臣一定鼎力支持!」
「好,趙卿,那我們的事情就暫時說到這裡。你且回去細看這份方案,有哪些需要修改的,提出意見,交給朕來審定。」
「是,臣告退。」
趙彥退下後,進來的是熊廷弼。
朱由棟的這位熊先生,這些年都是朱由棟手裡的一把尖刀:威壓緬甸,他就去雲南。暹羅日本入侵,他就去廣東。打下暹羅後,又坐鎮曼谷。真可以說,哪裡有危險,哪裡就有他。這才是朱由棟自己嫡系的救火隊員。
「熊先生,南來辛苦,請坐,弟子親自給您上茶。」
「皇上,這真是折煞臣了,臣萬不敢當。」
「哈哈哈,當得起當得起,朕的熊先生這些年這麼辛苦,這馬上又要去做更辛苦的事情了。」
「咦?」和普通臣子即便在朱由棟面前有座位,也只敢小半個屁|股挨著凳子邊緣不同。熊廷弼是真的背靠在太師椅上,舒服的坐下的。不過在聽到朱由棟這麼一說後,他蹭的一下就站了起來。
「皇上,臣原以為這次內閣調整,臣大概率不是去兵部就是去都察院,沒想到居然去了刑部。這個,臣早年為皇上所驅馳前,倒是做過一任推官,但真說做大司寇,臣心裡還是有些忐忑的。」
「熊先生,你我師徒一場,朕跟你不用講那些虛的。朕讓你去刑部,就是看中了你有過司法工作經驗,但時間又不太長。如此,我大明律法的徹底改革由你來主持,就會不落窠臼。」
「……」恭敬的接過朱由棟遞來的茶水,熊廷弼沉吟了一會:「皇上,臣知道,刑部這些年只要的工作就是吸納先秦諸子思想精華,以及結合西方羅馬法的精髓來改良大明律,前任大司寇也為此做了很多工作。只是臣不知,要如何改,才能讓皇上滿意。」
「熊先生,朕是這麼想。自馬尼拉之戰後,我大明近期,除了在緬甸還有點小事情外,基本是不用對外大戰了。所以,接下來的幾年,除了派出少量部隊去奧斯曼參加輪戰以鍛煉軍官外,其他的主要精力,就是要好好整頓這個國家。在這個過程中,律法的作用非常重要。
我大明自有了蒸汽機以來,各項生產突飛猛進,由此產生的各種民事糾紛層出不窮。現在我大明的各級機構也會進行改革,卻沒有相應的法律來對其權責進行規定。還有我大明的藩王們,在獲得實權後,也缺少新的法律來進行制約……總之,時代在進步,律法落後了。」
「……臣大致明白了,就是要接著上任大司寇的工作,繼續完善律法。使律法跟上社會的發展。」
「此其一。朕的想法是,熊先生接任刑部尚書上,最重要的工作,是編纂、公布成套成體系的法律。朕覺得,熊先生去了刑部,要先弄一部《皇明憲章》作為國家的根本大法。然後再以以《皇明憲章》為根本,刑法、民法、商法……各項法律齊頭並進,如此,我大明的各行各業才有法可依,我大明的各級官員,才能真正的依法治國。」
「原來如此,皇上,這差事臣接了。請皇上放心,臣這些年在曼谷,為了方便和各路西人打交道,一直在努力學習古羅馬的法令。雖然仍有很多不太懂的地方,但臣一定竭盡全力,達成皇上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