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彥明啊,買一個煤礦或者某一塊土地的勘探權怎麼說?」
「二叔,根據朝廷的『礦產資源開採法』規定,私人資本若要介入礦產開發,可以分為兩種。其一,直接購買現在屬於朝廷管轄的現成的煤礦,購買之後,按律繳稅。其二,向朝廷繳納一定資金,購買某一地的勘探權。若是能夠在這塊地面內發現礦藏,那就一樣可以開採,然後按律繳稅。說起來,前者保險一些,但是我家將面臨全國各地豪商的劇烈競爭,要買一個成熟、產量穩定的煤礦下來需要付出很大的代價。後者,當然是在賭,但我山西地下出煤的可能性還是很高的。而且由於勘探權的購買很是便宜,所以一旦賭贏了,那就是一本萬利!」
祠堂內頓時因為楊彥明這番話,響起了一陣的小聲議論。待得眾人議論了一番後,祠堂里輩分最高的三叔公咳了幾聲:「彥明啊,買一個煤礦大概需要多少錢?勘探權又是多少錢?」
「朝廷現有的煤礦是拍賣制,所以到底多少錢孫兒也無法給個確數。勘探權倒是很清楚,一個鄉,五萬。一個縣,三十萬。一個府,一百萬。勘探權具有排他性,也就是說,如果我們買下了這個府的勘探權。那麼,除了這個府的既有煤礦外。後續新探明的礦產,金銀礦得交給朝廷,其他的都只能由我們來開採。但是,這勘探權只有十年。若是十年內你都沒有勘探出任何礦藏,那這錢,就扔到水裡了。
雖說如此一來,購買現有大礦是保險一些,但是這價錢就難說得很了。叔公,諸位,由於第一批拿到蒸汽機的東南豪商們已經進入收穫階段,所以,他們的資本非常雄厚。孫兒探聽到的消息是,華亭徐家的徐本固,已經攜帶不低於五十萬元的會票進入了我們山西。」
「嘶~」楊家的家產當然遠不止五十萬,但你架不住楊家人口眾多啊。真要平攤到各房,五十萬仍然是一筆巨款。所以,眾人聽到這個消息,都不由得吸了一口寒氣。
「彥明,消息可確實?」
「三叔公,雖說這些年我朝治安明顯好轉,徐家進入山西,一路上護衛力量也極強,但那到底是巨款啊。所以徐家進入山西後,馬上就把這會票送進了銀行的金庫保存。孫兒早就在為煤礦拍賣的事情做準備,事先交好了一位銀行的經理,多番請客送禮後,對方在這個事情上只給孫兒做了一個五指張開的動作,剩下的話怎麼都不肯再說。孫兒想,徐家不可能只帶五萬入晉吧?那未免也太傻。如若是五百萬,那也,太恐怖了。」
「嗯……」三叔公捋了捋花白的鬍鬚:「這個倒也不一定,徐家一家拿不出五百萬,但若是松江府的那些豪商一起發力呢?若是整個南直隸的豪商一起發力呢?我雖年老,早已不操持家務,但也知道,一個年產百萬斤的大型煤礦,便是正常售賣,沒有一百萬也絕不可能拿下來。所以,我倒覺得,徐家入晉,帶來的恐怕是五百萬。」
「叔公見教得是,倒是孫兒眼界窄了。」
「無妨,叔公四十多年前操持家務的時候,家裡沒這麼多吃閑飯的人。那時候可以抽調大量資金做大事,這些年,你是真的辛苦了。」
誒……一眾寄生蟲們不好意思的翻了一個白眼,都沒法說話:這位三叔公,在小的時候可是見過襄毅公的,早年操持整個楊家家務近五十年,這是真的惹不起啊。
「彥明,如果按照你的想法,停掉九成商鋪,裁剪九成商隊,我們能夠抽出多少資金?」
「回三叔公的話,大約能夠聚集一百八十萬元左右。」
「不夠,不夠啊。」搖搖頭,三叔公道:「王、張、馬三家呢?」
「孫兒前些日子也和這三家的主事人聯絡了,貌似都沒有下定決心轉型。」
「一群看不清時勢的笨蛋!」三叔公把手裡的拐杖重重的頓了頓地面:「如此,就只有我們楊家單幹了。各位,想來大家都清楚,自襄毅公後,我家伯章公做到了戶部尚書,叔章公做到了錦衣衛指揮使。但那都是五十多年的事情了。自這三位之後,我家雖然還有進士,但卻再也沒有了三品以上大員。同時,隨著家中人口日繁,各房之間的矛盾衝突反而不斷,整個家裡,都在走下坡路。若不是彥明支撐,老夫又還活著不準分家,只怕我蒲州楊家,早就煙消雲散了!
即便是現在,我楊家也處於危機之中。剛才彥明說得很清楚了,若我家不轉型,遲早都會衰敗。你們每月的例銀會減少甚至漸趨於無。只有轉型到實業上來,我家才有生機!這一點,你們可有異議?」
「叔公(曾祖)說的極是,我等無異議。」
「那好。」老頭子渾濁的眼珠子猛然放出精光:「各家把各自莊子的地契交出來,集中到彥明那裡,去找皇家銀行山西分行貸款。務必要想辦法籌集到三百萬以上的資金,連同彥明那裡能夠輾轉過來的,湊夠五百萬。爭取拿下一個年產百萬斤的大礦,以及一個縣的勘探權。」
「啊?叔公,這可萬萬不可啊!」
「是啊,叔公,土地才是根本啊!」
「曾祖大人,現如今蒙古已經被打垮了,沒有了韃子劫掠,百姓能夠安心耕種。不要說晉南,便是晉北的土地也會漲價的啊!」
「咚咚咚~!」拐杖再次狠狠敲打地面,使得祠堂內安靜下來後,三叔公剛想說話,卻一口氣沒能提上來。
「哎。」長長的吸了一口氣:「到底是老了,彥明,你來跟他們說。」
「是。」楊彥明再次起身:「各位,我因為操持家務的原因,這全國各地都是要去走動的。在我看來,這種地的收益,不會因為蒙古被打平而增高。相反,只會越來越少。」
看了看獃滯的一群族人,他內心長嘆了一口氣後還是開了口:「各位,以前我大明的地租一般是五成。而現在,江浙一帶的地租已經降到了四成甚至三成五,就這樣,也仍然有些地拋荒。」
「啊?」
「各位也曉得,江浙的土地單論畝產,可比我們這邊高多了。一個農夫若是自己有個一兩畝地,再租種個七八畝,就敢供家裡一個孩子念書的。可為什麼這麼高產的土地降了地租都沒人種了呢?當然是因為江浙那邊現在建起了大量的工廠。據聞,那裡的工人一般每月都能拿到三到五塊銀元,如此算下來,一年就是35~60塊。江浙那邊的土地一般畝產頂天也就三石。十畝地一年精心打理,大約收入60塊。交租、繳稅後,大概能剩25塊左右。你們說,這五成地租,誰還願意種地?便是地租降到三、四成,這收入也只有30塊上下。距離工廠的工資還差著一大截呢!更不用說,十畝土地,需要夫妻二人共同精心操持,而在工廠做工,只要家中男人一人就行,而做妻子的,還可以再做一份工了。
換到我們山西,由於畝產只有江浙的一半甚至更少。所以十多年前,太孫大規模推廣土豆等高產作物前,我山西的農民要租種三十畝以上的土地才能溫飽。而我山西地狹民稠,良田根本不擔心租不出去,所以這地租當然可以很高,五成?我知道的,你們的莊子,甚至都有收到六成五的!如此算下來,你們的佃農,一年到頭,估計能夠掙到15塊左右吧?這個收入,只能是勉強維持溫飽,別提什麼供孩子念書了。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蒸汽機的出現,使得各地工廠如火如荼的建設了起來,朝廷大量修築公路、鐵路,建設水泥廠、鋼鐵廠,也需要大量的勞力。百姓們又不傻,明明在這些工廠可以掙到幾倍的收入,他們為啥還要苦哈哈的留在土地上給你們做工?
所以,可以預見的是,江浙現在出現的局面,最多一兩年之後,就會在我山西逐漸的出現。而現在台灣知府孫傳庭在我山西大力招募百姓移民台灣,只會加快這個速度。因此,在不遠的將來,土地租賃真的沒什麼利潤了。相反,若是事情再這麼發展下去,只怕我們要把地租降到兩成以下,只求這些產出能夠繳納朝廷賦稅了。
各位,前面我說過,低買高賣的行商行當,會面臨新的商人的挑戰,而我楊家負擔太重,難以應對。而現在,想來各位應該明白,靠種糧食,也是撐不起這個家了。我們必須轉型到實業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