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遠鏡里,朱由棟看著兩隊騎兵迅速的接近,然後彼此之間的間距縮短到了200米以來。但明軍這邊,領頭的滿桂以及沖在前面的騎兵,個個都高舉馬刀,沒有其他的動作。
「哧~」搖搖頭,朱由棟很是無奈的放下瞭望遠鏡。
「皇上,滿帥心裡應該很清楚,這或許是最後的大規模騎兵作戰了,所以他不想用輪轉手銃破壞了氣氛。滿帥就是這樣簡單的男兒,還請皇上體諒。」
「哎,曹帥,朕如何不知滿帥的心意呢?罷了,就算是不用輪轉手銃,我們的騎兵一樣也是佔盡優勢。」
所謂佔盡優勢,真不是說說而已:滿桂現在率領的騎兵,是七個鎮所有的騎兵,總數上萬。而對方雖說有著井伊家的赤備加入,但到底底子只有三個師團的騎兵隊,總數不會超過五千。這人數、戰馬乃至騎士力量全部落在下風的德川軍騎兵,當和滿桂率領的大明騎兵廝殺在一起,只是第一輪衝刺,在雙方彼此完成鑿穿後,即便是遠在愛宕山上觀戰的公卿們也忍不住捂住了眼睛:交換比實在是太難看了。
「嘿!」很是不爽的扭轉馬頭,滿桂使勁的晃晃腦袋,朝著地上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無聊透頂!枉我以為今日之戰便是不死也要重傷,誰知道一番衝刺下來,除了領頭的那幾個還算過得去之外,剩下的都是土雞瓦狗!實在是掃興得很啊!」
雖說嘴裡罵罵咧咧,但是他手上的動作卻不慢,待得轉向完成後,他再次舉起已經沾滿了鮮血腦漿的大刀:「兄弟們,再沖一次,徹底幹掉這群雜碎。然後我們從西側突入倭賊本陣!」
「殺!」
他這邊倒是率領著一隊洪流滾滾向前了,而在南側德川軍步兵本陣上,負責一線指揮的柳生宗虎真的是欲哭無淚。
「宗虎大人,後方宗炬大人命令。」
「啊?宗炬大人怎麼說?可曾有援軍?」
「宗炬大人說,為了維持京都防線,援軍是沒有的。」
「那該當如何?讓我們都戰死在這裡嗎?!」
「宗炬大人有親筆書信在此,請您過目。」
宗虎接過一卷帛書,上面只有四個字:「斷尾求生」。
「嘶~」在吸了一口涼氣後,宗虎很快冷靜下來。然後他就對後方的柳生宗炬深深的表示了佩服:宗炬大人雖然此刻距離戰場還有十餘里,但是此刻的戰局,他似乎比自己還清楚。
柳生宗炬的『斷尾求生』其意思很簡單:你這邊撐不住敗了就敗了吧,但是呢,這會天色還早,趁夜撤退是做不到的。那麼,為了讓更多的士兵逃到十里外的本軍第二道防線。你就選定斷後部隊吧——當然,這斷後部隊的生還率幾乎是沒有就是了。
「傳令兵!」
「嗨以!」
「去給三位師團長傳令,讓他們各自選定一個聯隊斷後,其餘兩個聯隊後撤。告訴斷後的聯隊,只要擋住明國人十五分鐘,之後他們想做什麼都可以。另外,六個聯隊後撤後,讓炮兵大隊把火炮全部炸毀,炮彈全部引爆!」
「……嗨以!」
所謂近代軍隊和古代軍隊的區別,除了武器裝備的不同外,還有很重要的一點:在紀律性和服從性上,兩者是天差地別的。近代軍隊訓練的一個精髓,就是在日復一日反覆機械式的訓練中,消磨掉士兵的個性,讓無數的士兵成為一部戰爭機器上的零件。
宗虎的命令傳到到師團長一級後,雖然讓三個師團長都覺得很憤怒,但一方面是上官命令,這從進入這支軍隊開始,就強調的是服從啊。而更要命的是此刻戰場的遠方,本方的騎兵已經幾乎看不到了。所以,三位師團長心裡再大的不情願,還是齊齊的執行了這道斷尾求生的命令。而被選中的聯隊長,雖然嘴上咕噥,但終究還是帶著自己的聯隊上去拚命了。
時間來到這一天下午的三點多,衝殺在第一線的明軍士兵陡然感覺到對方的攻擊力度猛烈了許多。當然,這種猛烈並沒有持續多久,約莫一個突刺的時間後,大量的德川軍就潮水般的退了下去。
有經驗的明軍指揮官當然知道這是對方要逃了,也想要乘勝追擊。但是負責斷後的德川軍忠實的執行了上官的命令——拚死抵抗十五分鐘。
雖說十五分鐘一到,大量斷後的德川軍士兵就開始成片的投降。但,到底對方第二道防線距離這裡只有十餘里路,雖說滿桂率領騎兵進行了追殺。不過終究還是讓超過一半的德川敗兵逃進了京都防線的後面。
……
「皇上,臣準備收兵了。」
「曹帥請自行決定。」
4月25日的這場會戰,上午九點開打,到了下午三點半左右,就基本上結束了。敗退的德川軍因為本方是提前到達這裡,有著多層防線。所以,雖然戰敗,但距離崩潰還遠得很。而明軍呢,雖說拿下了這一場戰鬥的勝利,但是自身傷亡也不小。而且本方來到這裡,連個像樣的營房都沒有,也急需休整。所以,在雙方的默契中,到了下午四五點鐘的時候,整個戰場已經徹底寂靜了下來。
身為皇帝,朱由棟來到這裡的目的很清楚:第一,給全軍加Buff。第二,給破軍定位。第三,收取一波軍心。
所以,在戰後朱皇帝自然先是走訪軍營,看望傷兵。然後又化身為朱大夫,操刀做了幾台手術。如此一直忙活到晚上十點多,孫承宗把他給請了出來。
跟著孫承宗來到大帳坐定後,曹文詔出列道:「皇上,今天上午一戰的傷亡統計已經出來了。」
「說吧。」
「是,經過詳細統計,今日白晝一戰,我軍陣亡三千七百二十五人,輕重傷五千八百二十三人。女真友軍陣亡七百六十二,輕重傷一千二百餘人。另外,騎兵交戰中,還損失了戰馬七十六匹。
戰果方面,搜集到德川軍的屍首八千五百餘具。這其中對方的騎兵起碼佔了三千以上,俘虜六千八百餘人。繳獲各種馬匹三千三百餘匹,火炮五門,各類槍支彈藥無算。
皇上,諸位,總體而言,我軍的戰損主要來自於前期接近對方陣線時,最大的戰果來自騎兵。這一仗,滿帥打得好。」
「不敢不敢,皇上。」滿桂這會兒趕緊的出列:「皇上,孫督師,大將軍,末將今日本來該以更小的代價獲取更大的戰果。但一時蠻勁發作,只想著用蠻力解決問題,渾然忘了手裡還有轉輪手銃……請皇上恕罪。」
「……滿帥啊,你確實做得不好,不過朕對此不想深究了。以後作戰,請記住,第一,勝利。第二,在取得勝利的前提下,儘可能讓更多的弟兄從戰場上活下來。」
「是,臣知罪。以後定然牢記皇上教誨。」
輕輕敲打過滿桂後,朱由棟抬起頭來對站在下首的池田光仲道:「那個,池田啊,本次作戰的俘虜,就全部交給你看管哪。嗯,那些繳獲的戰馬,朕也全部賜給你了。」
「啊?嗨以!多謝天朝皇帝陛下的恩典!請陛下放心,臣下一定把這些俘虜看管好,決不讓他們給天朝大軍添上一丁點的麻煩。」
「嗯。」點點頭示意後,朱由棟轉向了代善等人:「各位指揮使從兩年起率領部族內的精銳到鴨綠江鎮守,之後仁川、京都兩戰,都打得非常辛苦,也取得了很大的戰果。朕在這裡向諸位致以謝意。」
「不敢,我等是皇上的奴才,決然為了皇上奮戰到底。」
「話雖如此,但女真六部這一次流的血實在是太多哪。再讓你們打下去,恐怕周邊小國和部族會說朕為人刻薄了。這樣吧,你們現在先退出一線陣列,協助池田家的軍隊看管俘虜。本次作戰繳獲的火器乃至火炮,朕全都賜給你們了。」
「啊?!多謝皇上恩典!奴才們感激涕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