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陳子壯等人從二樓跑下,劈頭蓋臉朝著朱盛滂一陣痛毆的時候。也是在這朝陽門附近,一間民宅里,吱呀聲中門被推開了。
「娘,孩兒下值回來了。」
「哦,回來了啊,喲,這會兒都十二點了。怎麼昨天值夜,這個點才回來?」
「哎,最近不是馬上就要會試了嘛。考場正好是在我們這一千戶的轄區內。所以最近大家都要多上一會值。」
年輕的聲音說完這句後,伸了個懶腰:「娘,孩兒餓了呢。這會家裡可有什麼吃的?」
「你爹還盯著外面的鋪子呢,你這會餓了先就著熱水吃一個炊餅墊墊肚子可好?」
「好啊,有墊肚子的就行。」
很快,母親就給自己的兒子端來了一碗水和一塊炊餅。然後母親就坐在兒子身旁,慈祥的看著兒子在那裡狼吞虎咽。
「對了,為娘跟你說個事兒。」
「嗚嗚,嗯,娘你說。」
「昨兒你不是上值嘛,娘晚上沒事,就去了附近李大姐家裡閑聊。聽李大姐說啊,她家附近,最近來了不少陌生人。」
「哎~」年輕的兒子繼續狼吞虎咽:「最近會試臨近,各地舉子陸續入京,有陌生人也不奇怪吧?」
「我也是這麼跟李大姐說的啊。可是李大姐說,這些人看起來有些怪。」
嗯!年輕人頓時停止了進食,然後正襟危坐的對著自己的母親:「哪裡怪了?」
「李大姐說,每三年一次的會試,京師里的酒樓旅舍安排不下,各個寺廟乃至民房接納部分外地舉子也是常事,我們這朝陽門附近,多少年來也不知道接納過多少舉子。據說那個台灣府的第一任知府孫傳庭,三年前都曾經住過我們朝陽門附近呢。我們這地方啊,文運昌盛得很呢!」
「好了好了,娘,別扯遠了,說正事。那些人哪裡怪了?」
「啪!」當母親的拍了拍兒子的肩膀:「這不是正在說嘛。李大姐說啊,住她房子附近的那群人,平日里很少出門。就是出門,也都是一兩個人出去買吃食。但是看那購買的吃食分量,起碼夠十個人吃上一頓。還有便是,這出來買東西的那位,雖然嘴上有鬍鬚,但是面相陰柔,說話也是一副公鴨嗓,好像是位公公。
誒,兒子你說,是什麼人,可以一直窩在屋子裡不出門,連買吃食都要人代勞?而且這買吃食的居然還是公公?」
「呯!」年輕人已經一拍桌子站了起來:「這裡面一定有問題!娘,那李大嬸現在在哪裡?」
「哎,兒子你要幹嘛?」
「我們錦衣衛不就是干這些的么?寧猜錯,勿放過。娘,兒子拜託您,去把李大嬸請過來,請的時候注意一點,就說家裡有事,那李大嬸不是一直想給兒子找個媳婦么?就說我在家跟她老人家說這事。她一定會欣然而至。」
「哦,好,為娘這就去。」作為錦衣衛的家屬,這位母親一下子就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很是痛快的站了起來就往外走,但走到門口的時候,她又扭頭過來:「兒子,你要是真肯找個媳婦,為娘就真的高興哪!」
「哎呀,快去快去,正事要緊!」
……
與此同時,在這對母子嘴裡的李大嬸家附近,一棟三進院子里。
「服部先生,你們已經來了京師十天哪,這什麼時候動手啊?那魏忠賢每天的進出路線,我可是早就給你們了啊。」
「呵呵呵,劉公公,那位魏大官可是貴國皇上的心腹。一旦我們對其進行刺殺,不管成功與否,我們在這京師都待不下去了。所以,還請多給我們一點時間,讓我們安排好退路。畢竟,我們安全撤出,對你也是最大的保護,不是么?」
「哎,話是這麼說的。但是你們這些人雖說也會漢話,可口音太重了。以至於咱家不得不親自給你們買吃的。但是一次買十人份還好說,兩次呢?三次呢?這次數多了,容易引起別人懷疑。便是每人懷疑,這附近的街坊鄰居,那些在家裡沒事做的老婆娘,最是嘴碎。這要是到處閑言碎語飄過,一不小心就讓錦衣衛啥的給聽到了呢?」
「嗨嗨嗨,您說的極是。您看這樣如何,您讓附近菜場的夥計,分別給您送些東西來,我們自己做飯怎樣?嗯,最近這些天叨擾您了,這點金餅還請拿去,不必客氣,不必客氣。」
「哎,現在市面上哪裡還有金餅流通啊,咱家還得通過黑市兌換一次,這就又多了一層走漏消息的風險。罷了罷了,服部先生,到了如今,咱家已經知道你們到底要幹什麼了。但是,咱家還是那句話,殺了魏忠賢,咱家為了掩護你們把命豁出去都行。但要是你們兌現不了你們的諾言,哼,咱家也不是那麼好相與的。」
「是的是的,請公公放心。嗨以,公公請走好,給您添麻煩哪。」
劉老宦官走了,服部半藏轉過身,進了裡屋,早就在屋子裡的十餘個人一瞬間就圍了過來:「大人?」
「哎,那昏君的行蹤,還是沒有確定嗎?」
「慚愧,那昏君最近都沒有出宮,我們根本找不到機會。」
「可有潛入皇宮的可能?」
「抱歉,如果是潛入以前昏君的居所興華宮倒是容易。但是現在昏君去了乾清宮,這警戒……」
「哎,十天哪。我們趁著最近各地參加會試舉子齊聚北京,此地外來流動人口大增的機會潛入北京已經十天哪。可是連這昏君的行蹤都沒有搞清楚。如此下去,如何完成公方殿的重託?可恨那東林黨,當年不聽我們的建議,不搞刺殺非要弄什麼鉤吻投毒。結果這下好了,我們再來的時候,連個像樣的內應都找不到!」
這群人,就是德川義直派出來想通過刺殺解決掉朱由棟的忍者了。領頭之人是這一代的服部半藏,剩下的十餘人,個個都是身懷絕技的上忍。
日本的這位穿越者已經完全放棄了在戰場上正面擊敗朱由棟的希望,想著依靠這些陰招來取勝了。
在他看來,只要能殺掉朱由棟,那麼日本就可以和大明好好談。不管多屈辱的條件都行——只要朱由棟不在了,大明最終還是會被自己率領的日本擊敗。
所以,這一次他對服部半藏的命令只有一個:殺掉朱由棟。其他的人盡量不碰,就算要碰,那也只是附帶的——朱由棟不死,殺再多明朝重臣都不能解決根本問題。
但是此時的大明,雖說內部還不是鐵板一塊。但是肯給異族的刺客做內應的人,真的很少了,即便有,也沒有什麼分量。
服部等人趁著大明海軍集中在南洋的時候,在朝鮮半島渡過鴨綠江,直接進入了女真人里,褚英的營帳。然後在褚英的默許下,手下人給他們辦理了女真商隊的關防文件。之後又幾次轉手,歷經千辛萬苦,才進入北京。
到了北京倒是很容易就找到了接應:六年前魏忠賢受朱由棟的指令清理內官。幾年下來,老魏把十餘萬內官、宮女縮編到了六萬餘人。在這個過程中,老魏得罪的人有多少,他自己都數不清。
所以,這位劉公公願意接應這群人,其要求只有一個:殺了魏忠賢!
可惜,這劉公公已經被老魏從宮裡刷出來好些年了,若不是早年在宮裡有點積蓄,出來有一棟宅子,還真是跟「無名白」無異。給這群忍者提供住處和吃食就已經力有未逮。還要給他們提供朱由棟的行蹤,那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沒得辦法了,再固定的在這裡待下去,暴露是遲早的事情。所以,我們必須有所改變。」
「那大人的意思的?」
「據聞明國的太上太皇此時正在居庸關附近遊覽,我們先潛行出北京,然後試著刺殺這位老皇帝。不管是否成功,北京城內必然大亂,我們再看情勢,能不能在亂中……」
就在服部半藏判斷出本方馬上就要暴露的時候,卻突兀的聽到門外響起了一陣聲音:「開門!查水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