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鏗鏗鏗~」
「DuangDuangDuang~」
在天津衛沿海的一片灘涂上,一座佔地面積巨大的船廠已經拔地而起。數千名工人各就其位,整個船廠內外,鋸子鋸木聲、鐵鎚敲擊聲、工人們用槓桿和滑輪吊運重物時整齊劃一的號子聲……喧嘩之中有節律,忙碌之中有秩序。
整座船廠處於一個回灣里,灣外側是十座巨大的炮台拱衛。回灣裡面,有五個船台已經鋪設了龍骨,還有五個船台正在建設之中。
在第一個船台上,一個十多歲的少年郎,在一眾年紀至少在二十歲上下的工人中,顯得特別的突兀。
不過,雖然年紀小,但是手裡的活兒卻是特別的熟練。在他旁邊的一個四十多歲的工匠,說起來是他的師傅,但是在做工的時候,反而成了他的幫手。
「殿下,殿下~」
「嗯?」聽到殿下的稱呼,少年郎取下圓頂鐵質的安全帽,很是不高興地說道:「魏朝,不是跟你說了么?這裡是船廠,不是大內。這裡沒有殿下,只有濱海船廠的學徒工朱由校而已!」
「是,奴婢一時著急,給忘了。請殿下恕罪。」
「哎,你呀……說吧,又有啥事兒?不會又是母親派你來讓我回去吧?」
「沒有,沒有的事。您在船廠實習,乃是監國殿下都同意了的事情,慈慶宮對此沒有任何意見。」
「那是什麼事情?」
「殿下,昨日燕京日報上刊登了濱海船廠鋪設戰艦龍骨的消息後,北京城內百姓人人感奮。據說從今日清晨開始,超過十萬京城百姓出城,都是要到濱海船廠來觀看我大明的新戰艦。一路之上,人多車也多,擁擠得不得了,車輪與車輪互相牽扯……哎,奴婢書念得不多,不知道形容。」
「笨蛋,那個叫轂擊肩摩、車馬輻輳……」
「啊?這麼多人要來,豈不是把我們這個船廠給淹了?」
說出這句話的,當然不會是朱由校。
「這個,黃師傅,百姓關注我們船廠,是好事啊。這說明百姓是忠於我大明,並且對我們船廠寄予了莫大希望的。」
「呵呵,校哥兒。這當然是好事,但是我們船廠可真的沒有準備啊。人家遠道而來,不讓人家進來看看吧,於情於理不合。這要是放入進來吧,十萬人亂鬨哄的一起湧進來,耽誤了工期可怎麼辦?發生踩踏,傷亡多了怎麼辦?」
「嗯。」沉穩的點點頭,朱由校道:「黃師傅說得有理。」
說完這句話,朱由校埋首下去,把手裡的那個木質榫卯結構的部件加工完,又用方山實驗室弄出來的遊標卡尺做了測量後,方才站起身來對著旁邊的工匠行了個禮:「黃師傅,徒弟先去找畢總辦商量如何接待來參觀百姓的事情。接下來就要先辛苦黃師傅一個人忙一會了。」
「哈哈,好說。校哥兒自去。」
和魏朝從船台走下來的時候,魏朝忍不住嘀咕了起來:「殿下,這老頭兒是誰啊?居然敢這麼坦然的受您的禮?」
「那是黃師傅,大哥拿到紅河庄那天開始就跟著大哥,到現在已經快十三年了。」說完這句話朱由校轉過頭來正對魏朝道:「其實,即便不是跟隨大哥十三年的老人,就是這船廠的普通工匠,只要他們確實有一技之長,或者說,只要他們是在認真的為我大明出力,我們皇室子孫,對這些人都必須足夠的尊重和感激。這是大哥這些年一直在跟我們這些弟弟妹妹們強調的道理。」
說完這話,朱由校腳步不再停留,直接去了濱海船廠總辦畢懋康的辦公地點所在。
「臣見過殿下。」
「畢卿免禮。」
「殿下到臣這裡來,可是為了北京百姓來我船廠之事?」
「正是,畢總辦可有應對之法?」
「已有大致安排,正準備去請殿下過來審定。」
「哈哈哈,畢總辦,我今年才十二歲,這天資比起我大哥來說差遠了。所以,這審定二字不妥。我來這裡,就是想看看,有什麼是需要我出力的。」
哎,據聞惠仁太子在世的時候,這位皇次孫在慈慶宮裡就是混世魔王的存在。結果等到惠仁薨逝,太孫回到北京後,慈慶宮裡的孩子這些年都成長得好快。嗯……惠仁去世,似乎對皇家來說,也不是什麼壞事嘛。嘖!我怎麼能有這樣的想法?
甩甩頭,把內心這種大逆不道的心思放下。然後畢懋康恭恭敬敬的把相關應對辦法交給了朱由校。
「殿下,此時是下午四點。雖說京津公路出現擁堵,但是據錦衣衛的快馬來報,京中駐軍已經出動進行疏通。估計到了晚上七八點的時候,大量的人流就會湧入天津衛了。所以,臣以為,當前首先要做,是聯繫天津衛的駐軍,讓他們劃定區域,搭建賬房。否則,天津衛的客棧可是不夠的。」
「嗯,雖說此時已經是六月了,露宿野外問題不大,但能夠住進帳篷還是好的。畢總辦這個想法好。」
「多謝殿下,接下來,臣準備從明天開始,讓北京來的百姓依次免費參觀船廠。臣已經事先規划了線路,以確保火炮生產、炸藥存放等區域不會被普通百姓誤入。」
「嗯……孤覺得,還要稍微做點調整。」
「請殿下明示。」
「不敢當,只是提點意見。總辦,明天開始,我們每天最多放一萬人進入船廠參觀。沿途除了引導、講解之外,還要調集天津衛駐軍進入船廠維持秩序。至於在等待的那些更多的百姓,我們得提前派人進行通報,給他們確定參觀的日期。畢竟,普通百姓可不敢持續十天都待在這裡。」
「殿下說得是。」
「還有,這參觀的地點,孤建議,讓他們直接去看我們的1200噸級一級戰艦和600噸級戰艦的船台各一個就行了。然後就讓他們去看我們船廠工人的生活區,以及孤的姐姐目前在操持的船工子弟學堂!」
「嗯……有理,臣明白了。只是殿下,這天津衛的駐軍……」
「哈哈哈,總辦放心,孤雖然是皇次孫,但是監國兄長對我是絕對放心的。您看,孤這裡可是有監國兄長賜下的教令:緊急情況時,可以調動天津衛不超過一千人的駐軍。」
「太孫對殿下的信任,真是讓臣感到欣慰。只是殿下,這一千駐軍也是不夠的啊。」
「肯定不夠,這就要我們船廠這邊多努力了,我們可以抽調船廠的工人出來做引導、講解、維持秩序的事情。總辦,說不得,耽誤工期是肯定的了。但是,難得百姓有如此的熱情,孤覺得,為了積極的回應這份熱情,耽誤一點工期,完全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