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將乃橫海衛第五千戶所千戶滿桂,奉太孫殿下手令來此公辦,速開營門!」
到底是在這支近代化的軍隊里摸爬滾打了多年,所以在面對朱由棟的時候,滿桂雖然滿腔怒火,但還知道克制。而在來到祖大壽這一千戶所的駐地後,這一腔火氣,就再也沒有掩飾。
朱由棟是在一月四日發現有人投毒,當晚就開始演戲。一月五日這一天,主要是抓捕、審訊。六日清晨,整個事件的脈絡清晰後,滿桂就披了一塊半身甲從北京城疾馳而出。三十多里的路,在胯下第一代西洋馬與本地馬的雜交大馬全力衝刺下,不過二十分鐘便到了。
在叫完門後,氣灌滿胸的滿桂直接抽出佩劍,手一揚,劍刃以極高的速度飛馳而去,深深的插|入了營門的門板中。
這一天的當值百戶見狀不敢怠慢,立刻讓麾下的士兵打開了營門。
「卑職馬熠,拜見滿千戶。」
「馬百戶,這是太孫手令!請驗收。」
「是。」
接過滿桂遞來的手令,馬熠只是打開掃了一眼,全身都禁不住的開始發抖。
「如何?」
「是!卑職堅決執行太孫教令!」
「好,本將先疾馳入中軍,你馬上派人封鎖營門!」
「是,卑職領命!」
此時的橫海衛,雖然還只是掛著一個「衛」的名頭,但實際上戰兵已經從5600人擴編到了11200人。在朱由棟的計畫里,這就是以後一個標準陸軍師的編製。
所以,雖說祖大壽這裡只是一個千戶所,但實際的戰兵已經超過了2000人。住宿區、訓練區、武備區等加在一起,其營盤範圍著實不小。
但祖大壽是何等人?自從有人來聯繫他後,他的神經就處於高度警戒狀態。而且祖家現在也是家大業大,雖說朱由棟嚴令新軍中不準有家丁的存在。但祖千戶從老家帶來幾個僕人伺候自己是可以的吧?而這些人這會兒也是輪流在營房附近值守。因此,營門外的響動,迅速的被人告知了他。
「居然是滿桂那個豎子!這下子真的糟糕了。」
老實說,當王化貞等人來遊說他的時候,他也想過要不要向太孫檢舉揭發。但思來想去後,還是沒有這麼做。
原因很簡單,他是真的對朱由棟不滿。
作為橫海衛復建初期,年齡最大的千戶,祖大壽長期都以「指揮同知」自詡。結果薩爾滸大戰後,曹文詔、劉招孫這樣的傢伙都高升了,就他還在原地不動。非止如此,連滿桂、馬世龍這樣不滿二十歲的豎子都和自己平起平坐了,這實在是讓他對朱由棟充滿了憤懣之情。
職務上的問題只是表象,最根本的問題是:太孫殿下規定新軍不準有家丁的存在。這就讓在遼東剛剛開始興起的祖家上下都極為不滿:李家已經吃飽了,並且撈到了爵位。而且靠上太孫這棵大樹後,太孫的各種商貿都能入股。所以對太孫不準武將招收家丁的新政,李家雖然心裡嘀咕,但總體還是支持的。
但是祖家就不一樣了,在李成梁老去,李如柏帶著李家開始轉型的當口。祖家正準備複製以前李家的發跡軌跡,大肆擴張其在遼東的土地和家丁呢!
雖說現在太孫只是在清查民戶,並未對軍戶這一塊動手。但是誰都看得清楚:太孫遲早是要把刀砍過來的。這就讓剛剛開始有興盛跡象的祖家覺得惶恐和不安。
不過太孫到底是太孫,這麼多年下來,大家都知道太孫不好惹。而且總體而言,絕大多數武人還是喜歡太孫的:太孫切實的提高了武人們的待遇啊!
所以,像祖家這種眼看著興起之路即將被斬斷的,武人中的特殊家族,雖然對朱由棟不滿,但並不敢表露什麼。
但正所謂蒼蠅不叮無縫蛋。這一次,東林黨們對朱由棟的反擊,自有老奸巨猾的傢伙瞄準了祖家。
在收到東林黨伸過來的手後,祖大壽確實猶豫過。但最終的立場還是讓他選擇了沉默:在他看來,對方提的要求並不高:事成之前保持沉默,事成之後率軍入京而已。如果文官們能成事,那麼他就將成為掌控北京所有軍隊的提督。如果失敗,他可是什麼都沒幹啊。而且以趙南星的手段,就算事情沒成,也不會留下太多的首尾。總之,這是收益遠大於風險的事情。
可惜,福王朱常洵在知道這個事情後迅速的做出了反應,朱由棟自己是百毒不侵的身體,再加上一個涼水一潑就什麼都交代的錢謙益……
一月四日夜間,也有消息傳來說宮內有變。祖大壽本想立刻率軍入京,但是稍稍試探了一下下面的軍官後,便被各級軍官堅決反對:未見殿下手令,軍隊不可輕動。現在大內有第五千戶所守衛,除非有外敵大規模入侵,沒有第五千戶所辦不下來的事情。所以,本千戶所堅守營房便好。
最後祖大壽也只能是要求各級軍官加強戰備,一旦京內情勢有變,整支軍隊就要迅速開動……
而現在,祖大壽等來的不是東林的文官或者朝廷的訃告,而是性烈如火的滿桂……滿桂的出現意味著什麼,祖大壽實在是太清楚了。
他迅速的起身,然後奔向了後寨:那裡他早就準備著一匹快馬,各種武器、乾糧、文書全都齊備。
但是滿桂可不給他這個機會,在進入營門後,滿千戶一路疾馳並一路大吼:「奉太孫手令,捉拿叛將祖大壽!全所士兵,提高警戒,不得放走祖大壽!」
「狗|日|的滿蠻子!」遠遠的聽見滿桂的大嗓門,雖說因為距離隔得尚遠,聽不太清楚。但祖大壽知道那絕不是好話。所以這會兒他的腳步更快了。
「祖千戶要往哪裡去?」剛剛邁出自己的公寓樓,一個平日里專門負責他個人安全的警衛就攔住了他。
「沒聽見前營在叫本將的名字么?本將當然要前去迎接。」
「哦。」年輕的警衛繞了繞腦袋,輕輕側身讓出路來。祖大壽趕緊的往前邊走,但是走了不到兩步,他就皺著眉頭轉過身道:「富爾漢,不用跟著本將。」
「不行,今日白天是卑職當值,按照軍中條例,只要將軍是在進行非涉密性公務,卑職應不離將軍十米之外。」
「你這個女真人真是個死腦筋!」罵完這句話祖大壽也不再多說,匆匆的開始下樓。
到了樓下之後,富爾漢開口道:「將軍,前營在那邊……將軍,你要作甚?」
「咦?」看著自己猝然發難,一記回馬刀居然沒有砍中對方,祖大壽也驚詫的咦了一聲。
「將軍,卑職按照殿下與褚英汗的協議來到北京參軍之前,是常年在深山老林里打獵的獵人。這鼻子和耳朵最是靈敏不過。外面喊的是什麼,卑職早就聽清楚了。」
「呵呵,好,好啊,富爾漢,你來了這裡之後,本將待你不薄吧?新兵訓練結束後就提拔你做了警衛員,一年多來,本將有什麼,基本都分給你什麼。如何,今日放本將一條生路吧?」
「不可!卑職入營後就背了橫海衛士兵條例,只知道按照規矩行事。將軍請勿抵抗,否則休怪卑職不客氣了。」
「哼!不知死活!」說完這話,祖大壽迅速的將手掏向腰側。但還不等其將腰間的手銃掏出,卻突然覺得自己的頸項一緊,一個冰冷的觸感直接抵在了他的額頭:「將軍,還請放棄抵抗,您看,整棟樓里的參謀、警衛,全都圍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