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月四日晚上,通過自己特有的消息渠道得知皇城內現在開始戒嚴後。汪文言知道,他該跑路了。
南直隸徽州府的歙縣人民,在大明的官場中是出了名的難管理:較真,愛打官司,愛聚眾……在這樣一個群體里,居然能夠成為獄吏,汪文言此人的厲害,自不待言。
早年的他因為年輕,貪污受賄的時候做得不太乾淨,監守自盜被人揭發,眼看著就有牢獄之災。而一般來說,身為監獄長的,最不能忍受的就是住進監獄裡去。所以他很乾脆的棄職逃跑了。
這一跑就跑到了北京,然後結識了朱常洛的心腹王安,處處不受待見的他在王安這裡得到了欣賞和極高的禮遇。由此,汪文言自然對王安生出了士為知己者死的感激之情。
兩年前的離間天家情分案,王安被殺。汪文言在失去了恩主的同時,也對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朱由棟產生了刻骨銘心的仇恨。
為恩主報仇,除此惡龍,是近兩年汪文言唯一的目標。
作為王安的門客,王安的乾兒子干孫子什麼的汪文言都是非常熟悉的,這就有了在大內搞事情的基礎。而在與東林黨人搭上線後,汪文言有了大量資金的支持,做起事情來就更是事半功倍了。
皇太孫從南京回到北京監國,這興華宮的人手自然是要大量的擴充。而在人手這一點上,朱由棟秉持了萬曆摳門的精神:盡量使用現有人員,不要擴編。
所以,太子去世後,慈慶宮不需要那麼多人手了。這些人的大多數,都轉移到了興華宮。
然後汪文言就找到了一位王安的乾兒子:您以前跟著王安前途無量啊,可是現在呢?面對曹化淳這樣的叛徒,王承恩這樣的豎子。您這樣的資歷還得對他們點頭哈腰,心裡不爽吧?這心裡不高興也就算了,關鍵是您以前跟著王安的時候有錢啊!外宅那麼大,裡面的戲班子也養著,還有那麼多下人給您做事,您老家一大幫子親戚都跑來跟著您過活……總之,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啊。現在王安不在了,您也沒錢了,這日子可怎麼過啊?
來,把這事做了,大把的銀子就都是你的了……
現在,根據大內傳出來的消息,惡龍應該是完蛋了。那麼,自己也該跑路了。畢竟這麼多年來,因為王安的關係,汪文言和東林黨的接觸極多,非常清楚東林黨的這些傢伙到底是有多麼的心狠手辣。以前的合作不過是有共同的目標,現在嘛……
作為刁滑胥吏的傑出代表,汪文言深得狡兔三窟的真味。在一月五日的凌晨收到消息後,他迅速的離開自己在北京的住宅,找了一個昔日結交的,專門負責給城內貴人運送城外清水的水夫處躲了起來。到了清晨,他就藏身於水車之中,順利的出了城。
「哼,聽聞太孫最得力的鷹犬,那位叫做田爾耕的,乃是可以和猛虎搏鬥的猛漢。現在看來,猛則猛矣,這做事未免也太不精細了。都這個時候了,居然連北京諸門都沒有進行清查……哎,果然是樹倒猢猻散啊。」
心裡暗暗吐槽一番後,汪文言振作精神,在城外稍稍辨認了一下方向,便迅速的向天津衛趕去。
那裡有他的家眷,還有他事先聯繫好的大海船。
作為久在江湖行走的胥吏,汪文言的社交能力極強。在徒步走了沒多久,他就成功的跟一支從北京到天津的商隊談好了價錢,坐上了商隊的馬車。
目前北京到天津衛的官道已經全部實現了水泥硬化,所以商隊的行進速度極快。清晨出發,傍晚便到了。
在城外大約五里處告別了商隊,汪文言輕車熟路的摸到了其妻子和孩子的存身處附近。
「嗯?不對,這心裡的感覺怎麼越來越慌?而且居然還隱隱的有血腥味?」
作為曾經的監獄長,汪文言的直覺是很準的,在離預先給妻子買下的房屋還有大約兩三百米的時候,汪文言的直覺告訴他:前面有不好的東西等著他。
他迅速的放慢了腳步,在緩緩前行兩三步後,乾脆的一扭頭,轉身就要後退。
「刷刷」的破空聲疾馳而來,剛剛轉過身子的汪文言只覺得背後一陣劇痛,這個天氣里厚厚的棉衣,居然被尖銳的東西給刺穿了。
「嘶~~回型鏢?你們是倭國的忍者?」
「嗨以,汪桑,在下柳生十兵衛,奉趙大人命,送你去見你的妻兒。」
「你們居然對婦孺下手!禍不及妻兒的話你們不知道嗎?」
「我家少主派我們過來的時候就說了,只要能達成目的,不惜一切手段。汪桑,永別……呯~!」
隨著一聲火槍響,這個話實在太多的反派一下子就栽倒了下去。
「擴內瓦?明國的錦衣衛!」
「先完成任務!」
柳生身後的兩個忍者迅速的達成了共識,一個稍稍半蹲後迅速的發力,朝著汪文言撲了過來。而另一個則是從懷裡掏出忍者鏢,想要繼續遠程攻擊。
但回應他們的,是連續的「呯呯」聲。
然後汪文言還沒有從地上爬起來,就被一群穿著飛魚服,腰胯綉春刀,人手一隻六輪火銃的錦衣衛給圍了起來。
一隻大手迅速的閃現,熟練而又輕巧的將汪文言的下巴給下了下來,之後這隻大手的主人才好整以暇的半蹲了下來,半是陰沉半是憤怒的對視著他。
「汪文言,你跑得倒是很快嘛。」
「哼……你,你們,是怎麼,嗚,啊……」
「下巴被拆了不好說話是吧?不過我大概知道你想說啥。你以為你躲在水車裡我們不知道?事實上從昨晚八點開始,我們錦衣衛就控制了北京九門……」
「嗚~~八點?戌時~~子時~~」
「你是想問為什麼大內那邊大約十一點多才發出消息?那當然是監國殿下根本就毫髮無損!我們不過是提前布局罷了。是的,皇上是在配合監國殿下演戲,為了演的逼真,我們連慈慶宮的人都騙了!」
「不,不肯,不可能,鉤吻毒……」
「啪!」一個大力的耳光扇得汪文言一個牙齒脫口而出,「鉤吻毒又如何?監國殿下蒼龍托生,百毒不侵,豈是你們這些宵小可以傷到的?」
「鎮撫使,屋內發現四具屍體,一少|婦,一兩三歲的孩童,還有兩名五六十歲的老僕。」
「停,你怎麼知道是老僕而不是來接頭的文臣?」
「鎮撫使,那兩人的食指和中指都沒有筆繭。相反,雙手掌面卻是老繭密布。」
「嗯,觀察得還算仔細。好了,把這三個忍者和房內四人的屍體都簡單收斂一下,我們回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