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聽完魏忠賢的報告後,朱由棟心裡有一陣子很生氣。他甚至想到了掀桌子:這會兒大明最能打的軍隊全在他的手裡,武器裝備什麼的齊全得很,整支部隊也完全在戰鬥狀態,惹毛了他直接南下靖難不行么?
但是這種想法在他腦袋的停留的時間很短暫。在他生過氣,冷靜下來之後,就再也沒有往這方面去想了。
穿越者對於這個時代來說,最具優勢的不就是長遠的眼光么?如果穿越者都不能看得長遠一點,那他一定是個假的穿越者。
在中國,或者說東亞大陸,直接的不顧忌社會輿論,一昧強硬的瞎搞,是不行的。別說深受儒家文化熏陶的東亞,就是後世的歐美蠻夷,其所謂的大棒政策,不也是號稱:手拿大棒,但說話要和氣嗎?
如果朱由棟反應過激,直接率領軍隊去北京靖難或者清君側,先不說皇帝還在,他不一定成功的問題。就算他成功了,登上了皇位。也會為他帶來極大的隱患。
首先就是這十多年他煞費苦心為自己營造的好形象全毀了。以後整個大明上下從普通百姓到皇族,對他將只有畏懼、鄙視等負面情緒,而不再有感激、尊敬、愛戴這樣的感情。
不要小看這些正面的情緒,一個人心懷憤懣,只是迫於生計的去工作,和一個人發自內心的熱愛這份工作。其工作成效絕對大不一樣。臣民對於國君的感情不同,對於這個國家的未來,將有極大的影響。若是臣民們只是因為畏懼而口服心不服,他怎麼去爬科技樹?怎麼充分調動整個大明的所有力量去和其他穿越者競爭?
而更重要的是,這場神之遊戲,勝利的標準是七個人只剩下一個而不是要求某一個穿越者統治全世界。
在未來的世界舞台上,朱由棟不敢保證一直勝利下去,但以中華帝國的底蘊和人民的堅韌。便是偶爾失敗一兩次,只要大明百姓、軍隊、官僚繼續擁護他。暫時的失敗並沒有什麼可怕。
但如果這次他舉兵靖難了,那麼後面在和其他穿越者的競爭中,大明一時不幸戰敗甚至陷入很困難的局面時,對方提出:只要大明交出你們皇帝的人頭,我們就是好朋友。那靖難的副作用就會迅速的爆發出來!
所以,稍稍冷靜下來之後,朱由棟就想得很清楚:這事兒,不能掀桌子,還是得想辦法在文斗的範圍內將其解決掉。
「忠賢啊。」
「奴婢在。」看著朱由棟在聽完自己的彙報後先是站起身來摔了茶杯,但沒過多久就恢複如常,魏忠賢的內心更是堅定了:小爺這樣的人,才是真正做大事的人,才是值得追隨的人啊!
「你是說,李閣老和溫先生他們,準備聯繫太后和鄭貴妃?」
「是。」
「嗯……這兩條路是對的,不過還是太過於曲折了。好吧,這個暫且不去說他,他們要這麼做,也由得他們。不過他們還想調動金陵日報?」
「是。」
「這一招就不對了。金陵日報誰都知道那是孤的喉舌,不管上面說了什麼,大明上下都認為是吾的意思。大伴。」
曹化淳剛才聽了魏忠賢的話心裡也是大急,但是在朱由棟表現出沉穩的樣子後,他也恢複了正常的狀態:「奴婢在。」
「兩個事,其一,派人去請袁先生、熊先生過來。其二,馬上去港口,派出快船走海路去南京,告訴張先生,這個事情金陵日報最多只是實事求是的報道,但不能有任何主觀的評論,更不準在報紙上誇耀吾的功績!」
「是,奴婢領命。」
曹化淳出去後,朱由棟再次坐了下來,老魏自然是手腳極快的開始收拾朱由棟扔到地上的茶杯。
「忠賢啊,王安和李恩的關係怎麼樣?」
「小爺,王安是陳矩一手提拔起來的,李恩和陳矩以前一直都不對付。自陳矩去世李恩接掌司禮監後,王安一次都沒有去過司禮監。」
「嗯……我們在李恩身上投進去多少錢了?」
「奴婢一直都記著賬呢,截止到今日,直接花到他身上的,一共是三萬兩千七百兩。他家的親戚蹭我們紅河實業便宜的,還得另算。」
「呵呵,老魏你還是有點吝嗇啊。快五年的時間,一個司禮監掌印太監,你才投進去這麼點。」
「小爺,奴婢知道小爺掙錢不容易,而且聽曹掌柜說,這些錢小爺以後是要做大事的。所以……」
「吾沒有怪你的意思。這樣,待會你回去之後,先聯繫下李恩。問他一下,內侍離間天家父子感情,這個罪怎麼算。如果李恩在這個事情上配合我們的話,以後給他每年準備一萬兩銀子。」
「是,奴婢明白了。」
主僕二人說了沒多久的話,袁可立和熊廷弼就迅速的趕到了。
「……兩位先生,大致京師內就是這麼個情況。簡單的說,便是東林黨人想借著吾的這次大勝,離間祖孫、父子感情,然後藉此機會將吾的全部產業拿到手!」
「殿下英明!一眼就看到了事情的本質所在!」
「是啊,殿下,我等在南京辛苦四五年,好不容易有了點產業,這東林黨正面競爭不過,就想著從皇室身上打開缺口,順帶的還能動搖殿下的儲位。嘿嘿,真的想得太美了。」
「實話跟兩位先生講,一開始吾聽到這消息真是氣壞了,腦子裡都飄過『靖難』二字了。不過現在嘛,吾剛才讓大伴派人通知南京那邊……」
「殿下碰到如此大事還能迅速冷靜下來,臣等拜服。」
「嗯,那接下來該如何做?還請兩位先生教我。」
「殿下。」兩人一陣長考後,袁可立道:「此事的關鍵,還是在皇上的身上。所以,在下的意思,莫不如殿下直接寫皇上寫信,信中也不需要多說什麼,只是表明殿下的意思即可。」
「殿下,禮卿兄所言,臣深表贊同。」
「好,吾也是這麼想的。這信的內容,吾已經想好了。待會就寫。」
「接下來。」熊廷弼道:「事情的發展無非是兩種可能,其一,皇上根本就沒有要抑制太孫的意思,或者說有,但沒有下定決心。這樣的局面出現了,那當然是最好。其二,皇上確實想要抑制一下太孫,不過臣以為這種可能不大。這件事情,只是東林黨人自己在做美夢,皇上的心裡,對抑制太孫,或許有點念頭,但並沒有付諸實際的打算。」
熊廷弼說這話是有道理的:如果是一個外姓臣子,恐怕根本就無法成長到這個地步,早就被皇室給收拾了。而朱由棟不同,他本來就是皇太孫,而且皇太子在皇帝看來已經是廢物,不可挽救了。說直白點,皇太孫才是國家的希望和未來。
現在這個皇太孫風頭太盛,做皇帝的心裡肯定有點不舒服。但要說一個皇帝只是因為心裡的一點不舒服,就把國家的希望給毀了。這種事,歷史本位面的崇禎可能做得出來,但萬曆卻基本不會。
所以,袁可立和熊廷弼都認為,這個事情,很大程度是東林黨人的一廂情願。
那麼,在這個時候,朱由棟要做的,反而是要靜觀其變。
「殿下,此事臣等的想法是這樣的。其一,由殿下直接給皇上寫信,表明態度。其二,全軍不能再集中在山海關,殿下此時要做出態度給皇上看,表明無論皇上如何處置此事,您都不會擁兵自重。所以,除了京營之外,其他部隊要讓他們馬上啟程返回駐地。其三,東林黨人離間天家感情,這個事情饒不了他們。其四,如果皇上要您休息一段時間,那就休息好了。臣等會讓東林黨人明白,我們的產業不是那麼好拿的。總之,越是在此時,殿下越要剋制。當然,臣等也會未雨綢繆,若是真的發生不忍言之事,我們也要保留反制手段。」
「兩位先生的意見,孤基本都認可。只是第二條,需要稍微做點修改。」
「殿下,此刻不能將我大明最強的諸軍集結在您的身邊啊。」
「嗯,各軍主力是必須要回各自駐地去的,但讓各部都留下三五百人做代表吧,無論此事最後結局如何,吾答應給各軍辦一個風風光光的獻捷儀式,那是一定要辦到的。這些護衛國家的勇士,必須要有這樣的榮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