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向右刺!」
「嚯~~」
「停!王順文,出列!」
「啪啪」兩聲中,一個十來歲的半大孩子昂著頭但卻一臉沮喪的從整齊的橫列中走了出來。
「剛才為什麼要躲?」
「稟教官,都是學生的錯,學生無話可說!」
「嗯,多的話本席不說了。總之,在訓練的時候都如此膽怯,上了戰場面對敵人如何能戰而勝之?訓練了這麼久,看到對面的木刀還是要躲,你到底要挨軍棍到什麼時候?罷了!今日扣你學分1分,照例加罰軍棍。看你出列的時候沒有低著頭,酌情減免。自己去軍法處領五軍棍。」
「遵命!」
方山東南側的山腳下,是朱由棟讓曹化淳買來的一千餘名水災孤兒的安置地。
這批孤兒里,男孩子大約九百餘名,女孩子不到兩百名。年齡最大的十二歲,最小的只有七歲。在朱由棟的計畫里,這批孩子,以後就是他親衛軍的軍官團。
大明這顆大樹已經從裡到外腐爛透了,朱由棟沒有心思去修修補補。但是呢,在沒有新的樹苗成長起來之前就貿然的把這顆朽木斬斷也是不行的。所以,他也只能一邊掙錢往大內送以期給這顆朽木吊命。另一邊則是努力的培養自己的新勢力。
既然這是自己將來的倚仗,朱由棟當然是耗費了極大的心血。
在硬體設施上,朱由棟是毫不吝嗇的。不管是在紅河庄還是方山,這些孩子住的房舍,穿的衣服,吃的東西,都是極高的標準。絕對遠勝大明這個時候的大多數小地主。
軟體方面,這些孩子的日程如下:上午,由南華宮聘請的秀才、老童生們來教這些孩子識字念書。下午,由劉招孫、李世忠帶著一干侍衛輪流對他們進行軍訓。晚上,只要朱由棟有時間,就會親自來給他們進行洗腦,呃,不,是愛國忠君教育。
事實上,太孫殿下雖然很忙,但是真正最上心的就是方山基地。只要有時間,朱由棟是要親自更衣下場,和這些孩子一起訓練的。而且,最讓劉招孫、李世忠等人佩服的是,太孫犯了錯,也是一樣要挨軍棍的——當然,負責執行的士兵只要不是傻得出奇,手裡的力度還是知道看人下棍就是了。
在軍訓的內容上,隊列訓練當然是最基本的。但是男孩子們一樣得學冷兵器格鬥和槍陣突刺——雖然由於七個穿越者的原因,這個世界將很快進入熱兵器時代。但無論如何,不敢白刃作戰的軍隊是靠不住的。而且短時間內,受限於技術瓶頸,自動槍械的研發還需要較長的時間。也就是說,可以預見的十年內,子彈的火力密度仍然無法超過戰士的戰場密度。故而,短時間內,白刃戰仍然是不可避免的。
對於朱由棟的這一安排,劉招孫、李世忠等大為贊同。但是讓這兩位青年將領不太理解的是,太孫殿下對他們要慢慢教導這些孩子刀法、棍法、劍法之類的想法一概予以否決。反而是不斷告誡他們:白刃戰,槍陣就可以了。便是單兵作戰時,也只需要教他們幾下最簡單的格擋、突刺便好。
至於女孩子,朱由棟可沒有把她們培養成秦良玉的想法——那是要天賦的。所以,下午男孩子們軍訓的時候,她們要麼跟著吳有性等人做《明醫匯總》、《新醫彙編》等醫學類文集的編纂,要麼是跟著徐光啟、趙士禎等人,做他們的試驗助手。
當然,人都有勤奮懶惰聰慧愚笨之分。一千多個孤兒,一旦進入繁重的學習後,彼此之間的差距慢慢的就出來了。朱由棟又和這群孩子文化課的總教習張以誠,軍訓總教官劉招孫等一起制定了一套學分制度。每年達不到基本學分的要留級一年,若是留級一年還是趕不上進度的。紅河庄、方山兩個生產基地以及未來以崇明沙為基地的海貿,都需要大量的人手。這些多少念了幾年書,懂一點軍事常識的孩子,以後都可以在這些地方找到一份生計。
是的,在朱由棟的計畫里,培養孤兒並不是就這麼一屆。最起碼,在他登基為帝之前,方山學校是要一直辦下去的。大明朝這個時候其他的東西可能不是太多,但流民可到處都是。要購買兒童簡直不要太簡單。
……
「徐先生,按照我們的計畫,今年下半年開始,方山學校的第一批學生就要開始數學教學,您這邊的教材編訂好了沒有?」
「殿下,教材不是問題。但是這教師……按照目前您要求的小班教學,就算加入數學課程後,與國文課交替進行,這一千多名孩子,至少也需要三十名教師。若是在今年下半年,曹公公再買來一千多孩子……而現在已經確定下來的教師,也就臣、仲堅(楊廷筠)、振之(李之藻)三人而已。我們三人除了自己身上的職司,還有方山山頂實驗室的很多實驗要做,這……」
按照朱由棟的規定,方山學校的學生全部都實行小班教學,一個班也就二十來個學生,每個秀才負責一個班的文字功課。軍訓的時候,也是一個侍衛負責一個班。這就造成了每個班的秀才和侍衛拼了命的想把這些孩子教好——每個月都要月考,而月考排名除了排學生個人名次,也是要排班級名次的。雖說太孫殿下並沒有說明月考排名最後的班級,其教師、教官會被如何處罰。但誰都要臉的是不?你那個班要是長期吊車尾,負責的兩人自己都混不下去了。
至於太孫殿下晚上不定期的洗腦,呃,不,講課的問題。那當然也不可能一千多人同時參加。而是每個班這個月月考的前三名參加。這些孩子聽完課後,回到班裡要負責轉述,而轉述的質量非常重要:月考里太孫語錄的分數極重!
毫無疑問,像那種每個月都能考進班上前三名,持續的出現在太孫面前的人,以後定然會是太孫首先提拔、使用的對象。而剩下的那些,則是被這些長期佔據前三名的精英們驅使的對象。
人,在任何地方都是要分等級的。好歹這方山學校還給了你一個公平競爭的機會是不是?
不過說到數學老師的問題嘛。
大明的讀書人還是不少的,在江南這個地方那就更多。所以,在方山學校開出每月五兩銀子的薪酬招聘文科老師的時候,無數久久沒有考上舉人的落魄秀才們為了爭取一個職位簡直打破了頭。
南京官場不是沒人對殿下興辦學校表示異議,可是皇家拿錢出來收養受災孤兒,還讓這些孤兒念書,從大義上來講已經站到了道德至高點。
太孫殿下來南京第二天就去了黃冊庫,消息傳開後,不光是南京,整個江南的官場都打了一個寒顫——作為一個群體,士紳階層不怕皇權。但作為個體官員,萬一自己被太孫抓出來做典型呢?
結果太孫去看了一圈黃冊後,兩個月下來什麼話都沒有說。大家在長出一口氣的同時,也不約而同的互相串聯:除非真是被逼到牆角了,不要去招惹太孫啊!
所以,一方面是站到道德至高點,一方面是江南官場的整體默契。故而朱由棟招聘窮秀才去給孤兒們講課,倒也沒遭到什麼反對——當然,讚譽啥的你就別想了,皇室的人,安安靜靜蹲在台上做吉祥物才是明君風範,像你這樣一天到晚各種折騰的。要不是你搶佔了道德高地的同時沒怎麼觸犯我們的利益,我們才不會這樣輕輕放過你呢!
朱由棟在南京的所作所為,南京守備太監和南京錦衣衛是一五一十的向北京的大內進行了彙報的。但朱由棟到底是皇太孫,所以這些傢伙在彙報的時候只能是客觀的描寫太孫殿下做的具體事情,絲毫不敢加任何的,諸如:收買人心、居心叵測的主觀推測。
而在萬曆還能繼續保持對他信任的時候,這些報告,於他沒有任何損傷。
「徐先生,這樣如何,孤出一道教令,發給江南四省的縣衙,讓他們各自推薦縣內精於術算的人才前來方山任職?」
「殿下,所謂精於術算的人才,很多都是經年胥吏。這些人在算學上肯定是沒有問題的。但臣有兩點顧慮。」
「徐先生請講?」
「其一,殿下給那些秀才發的是每月五兩銀子。這些胥吏來了後,至少不能超過那些秀才。而五兩銀子,這些胥吏在縣裡鄉間上下其手,未必掙得比這個少。這錢少了,這些人未必肯來。其二,這些胥吏,大多品行敗壞,來教這些孩子……」
「徐先生言之有理,不過孤對此事有另外的想法。」
「請殿下明示。」
「其一,各個縣的胥吏往往都是世襲的。很多胥吏也會為自己兩個以上的兒子的出路發愁。這次發布教令,不是讓他們推薦胥吏,是推薦人才。所以,來的人,更多的是那些學好了本事,一直候著職缺的人。其二,胥吏大多姦猾,這點是沒有疑問的。但孤的學生,可不能傻乎乎的只學聖人之言。其三,如果有能夠放棄縣衙里的差事來這裡的胥吏,這樣的人,要麼心中有大志向,要麼對靠欺壓百姓發家致富心有抵觸。以上三類,不管是哪一類,都是這所學校所需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