Ⅱ 51、隅田川的傍晚

跟喜歡的人約會,有過這種經驗的人是幸福的。在約會前一天,一看錶,都過了深夜十二點了,平淡地吐出「是今天呀」之類的話語,這就是約會。

我選的地方是上野的淺草。

上了上野公園的台階,迎面可以看見西鄉隆盛的像。我從不同的角度觀看西鄉,先是背對著西鄉,讓他放鬆警惕,然後「啪」的一下突然轉身,當然,這是無意義的。我假裝沒看見落在西鄉頭頂上的鴿子屎,也不自責沒拿這個說事兒,大喊大叫「啊!有鴿子屎」,這種表現頂多也就是到十幾歲為止。我喜歡的人嘟囔:「西鄉隆盛真是個大塊頭啊!」我說:「是嗎?真人不是這樣的。」「可是,那條狗好像跟真的一樣大。」「西鄉要是跟真的一樣大的話,那太詭異了吧。」「是嗎……」我中止了對所愛之人的愉快想像。這個惡魔!我往無辜的西鄉身上吐了一口吐沫,繼續往前走。

這時,有一塊路標牌子映入了眼帘,上面寫的是「正岡子規紀念球場」。據說,子規喜歡棒球,他的小名叫Noboru,由此旁推側引,還得了一個叫「棒球(No-Ball)」的俳號。

我為了挽回剛才的失態,開心地說:「要是巨大的西鄉,那得全是本壘打啊!」可是,我所鍾情的這位全當了耳旁風,照樣往前走。我一路亦步亦趨地緊跟,非常狼狽。

在公園,有個拿吉他彈唱的歌手周圍彙集了上百位大叔,難道這是大叔們的領袖嗎?我有點兒懷疑。肚子餓了,於是就去了精養軒。光聽名字,就覺得好吃。不過,一到了精養軒,首先被豪華的建築給嚇著了。看上去顯得很昂貴。剛進門,店員怒氣沖沖地說:「你不能進去!」我不由得卑躬屈膝,醜態百出,乾笑著應付:「是嘛。」我喜歡的人是不是也有同感呢?我們在店裡吃了披薩餅,披薩餅的樣子酷似KIOSK大賣的麵包。

吃完後,走過剛才那位歌手的旁邊,這才發現大叔們正在排隊領取餐食,拿到餐食後,連歌都不聽,馬上就走開了。原來在這裡起主導作用的不是歌,而是餐食。在這裡我看到了人性醜惡的一面,更是想往凈土,接著一心向淺草方向走去。

走到了淺草寺,正好在裝修,在很多雙手合十的香客前面有一個頭戴安全帽的工人,給人感覺怪怪的。不過,掛在門上的巨大草鞋卻讓我心知肚明,一目了然。

我們走到隅田川,大樓的玻璃上反射出了夕陽。看見屋形船 上搖晃的外國人,我說:「這不是保羅·史密斯嗎?」但我喜歡的人並無反應。

這時走在近處的小孩指著我說:「他一個人在自說自話!」這句話說得跟我周圍再沒別人一樣,還是從一開始就只看見了我一個人,另外一個人難道是被夕陽融化了?

我只是一個人。撲通一聲巨響,一個穿著淺草寺的草鞋、帶著一條狗的妖魔踏上了大街。這風景真是壯觀啊!衝天的爆破音撲面而來,請把我的憂鬱一起帶上吧,讓它遠走高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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