Ⅰ 23、那裡有地溝

八月一天的下午,我一個人走在街上,老跟身穿浴衣的男女擦肩而過,這是不是正在過節啊?隨意往人流的方向望去,有一位沒穿浴衣的女子小跑著折了回來,看上去跟我的年齡差不多,她盯著我看,開口問:「是Peace的人嗎?」我點了點頭。這女子一邊大聲說:「你也太沒有氣場了!」一邊使勁打我的胳膊,真羞恥。我倒不是因為被說了句「你沒氣場」,而是因為被打的胳膊好痛而甚感羞恥。我雖然沒氣場,可你憑什麼打我呢?這人不正常!她說了一句「加油!」,然後就一路小跑,跑回在前面等待她的夥伴中。難道你說「加油」,人家就能「加油」?這可真是大錯特錯啊。由於這女子莽撞的行為,我的壽命起碼要縮短兩年。

可是,穿浴衣的人可真多啊。為什麼呢?街上的浴衣一多,感覺挺彆扭的。說起來,幾天前好像有誰跟我說過一句「這周有煙花」,也許就是指現在吧。當我想起這句話,心底就像被引爆了一樣。我特別喜歡煙花,在老家時,每年都期待煙花大會。驚天動地的聲響貫通了全身,當看見夜空炸開的巨大煙花時,一邊捲入萬眾歡呼的浪潮中,一邊又被這場景的氣勢鎮住,就這樣我變成了煙花的俘虜。

到了東京之後,我跟煙花的關係進展並不順當。首先是沒朋友,再者也沒有消息。大致都是當天才知道要舉辦煙花大會,沒人跟我一起去,結果猶豫不決,最終還是沒去。不過,儘管如此,我還是拿出過勇氣,一個人去了隅田川煙花大會的會場,但可惜的是人太多,熱氣騰騰,我只聽到了煙花的聲音,很快就逃回家了。為什麼我會有這種恐懼感呢?

到東京第一年的夏夜,我騎了一輛又破又慢的摩托車,從吉本培訓班的赤坂返回我住的三鷹。這時,突然聽到一個巨大的爆炸聲,我以為要打仗了,但夜空已經開滿了煙花。路口正好是綠燈,我一路往前行,心裡惦念著煙花,一會兒往右,一會兒往左,一路試著往天上看,但能聽見聲音的地方卻根本看不見煙花。東奔西跑了二十多分鐘,沒能找到看煙花的地方。現在哪怕能找到看煙花的地方,那二十分鐘的感覺卻再也回不來了,一想到此,我就覺得自己可憐兮兮的,好想哭呀,一個勁兒往家騎,難道這些都是幻覺嗎?因為我一直聽見煙花的聲響,好想逃避這種聲音,於是中途下了摩托車,戴上耳機,放大音樂的音量。不過,在曲子與曲子之間,還是能聽到煙花的聲音。這是煙花的幽靈嗎?不經意之中,我才發現眼前有電車開過,原來這是電車的聲音。

今天要是放煙花的日子,我還得逃避。一聽到那個聲音,就覺得東京不再把我當成夥伴了。我那天聽到的煙花聲,也是那天的電車發出的聲音吧。

我好像被誰說,我的手腕上盛開了淡淡的桃色煙花。如果大家都能看見煙花就好了。我的眼睛裡映出了地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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